看见那只箱子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老屋和老屋的画室,母亲在搬弄着硕大的皮箱以清理屋内各处的灰尘。皮箱内装着各色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团扇,爷爷早年做的是团扇生意,便不知什么时候遗留了这些扇子。我忆起当年父亲就是这样,一手拎着皮箱,一手牵着我,带着母亲离开了老屋,也离开了画室。
母亲把皮箱放在地上,拂拂灰尘,打开箱子,于是满箱的扇子顷刻间呈现在我和母亲面前。扇面已经有些发黄,曾经浓妆艳抹的人物已经淡去了色彩,显得干巴巴的。那些雕着螺纹的木扇柄也因为压抑太久,一根根像要断掉似的。这其中也有不少是爷爷亲手制作的,现在还散发着爷爷的亲切味道。我突然注意到,箱子的底端压着一只与众不同的扇子,稚劣的人物,完全不着边际的色彩搭配,扇边还鬼画符似的签着两个歪歪斜斜的名字。
那是我的扇子,我和姐姐的扇子。我憬悟。
童年的时候,我曾住在一栋筒子楼中,被我和姐姐戏称为老屋。老屋不大,一家人住在里面虽是挤了点,但却其乐融融,日子快乐得像水盆里腾起的气泡。但最吸引我的却是老屋里的画室,那是爷爷的专用画室,他在里面制扇、画扇,一柄柄扇子就在那里被赋予了灵魂与内涵。他从不许我和姐姐进人画室,他说扇室是有灵气的地方,扇子的灵魂就住在那里,害怕因为我们的莽撞而打扰了它们。从那时起,画室就成了我眼中极为神秘的圣地,连走过也都一定轻手轻脚,生怕展怒了扇魂,惹得不好的下场。
有很多时候,我连在梦中也梦到画室,梦里的画室总是罩着一层层的迷雾,看不清里面的家什,也看不到什么扇魂,我一走近,画室就在雾中消弭了。大概是因为画室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吧,那种想进人画室的欲望氮氢在我的心中,怎么也不肯罢手,魂牵梦绕也终究弄得魂不守舍。又或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爷爷终于允许我和姐姐进一次画室。在那里,我和姐姐绘制了我们人生的第一把扇子,也是唯一的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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