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些事情说出来是一种解脱，放在心里，才是一生的反省。
窗外，正是盛夏。太阳如空洞的眼睛看着路上的行人，用着那粗糙的大手扫过每一片土地。花儿不禁往土里缩了缩，耷拉着脖子，无力的撑起那头上的花瓣。
空调房内的母亲今日格外地高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你外婆要来呢！”外婆？是小时候在大榕树下经常给我讲故事声音洪亮的那位老人？我的脑海里闪过几幅画面，找不到任何期待的情感。
“咚咚咚。”门上传来剧烈的震动，让耳边轰轰直响，我皱了皱眉。“妈，你来了！”母亲急忙跑过去，拉开门。地面簌簌地传来摩擦声，一位老人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枣红的脸上，额上，下颚上，脖子上都带着浑浊的汗珠。手上的静脉，如枯藤一般肉绕在骨头上。她穿的是一件印满花的黑衣服，黑色的裤子已没了型，鞋子的底已经磨得没了边，身边的麻袋如同蜂窝一般，有着剧烈拉扯的痕迹。我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妈，快进来坐坐。”母亲拉了拉老人的衣服。老人摸了摸头，慢悠悠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真舒服。”老人摸了摸沙发。“女儿，我和你爸一起出去买些东西，一会儿你带你外婆出去转转。”母亲说得有点冲忙。
“孙女，我休息好了，一起出去转转吧。”没过一会儿，她来过我的手，笑着说道。
“恩。”我表现得有点生疏。
“孙女，你渴不渴，我带你去买饮料。”走了一段路，被太阳照得有点没力气。她挽着我走进了一家大超市。
“哇，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饮料卖呀。”她显得有点吃惊，踌躇了半天，选了一瓶，“可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喝的呢！”
“一共五块钱。”年轻的营业员看了看老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五块钱，在我们乡下只卖三块钱呢！”老人大声地叫道，我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营业员看了看我，我觉得那目光如针一般扎在我的身上。“这里可没有还价的，要还价，还是去批发市场好了。”她昂起头有点不耐烦。我拉了拉老人的袖子“算了吧，外婆。”
“小孩子懂什么事？”外婆道，过头又去营业员理论。
慢慢地这里聚满了人。“这老人家也太不讲理了吧。”“乡下人哪有什么理讲？”“旁边的孩子应该是她孙女吧，也不劝劝，在这公众场合大声喧闹，也真是没道德。”……耳边不断传来议论声。甚至有几个年轻人拿起了手机，这边好像在拍着什么。顿时，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被他们嘲弄着。心中的狂躁一瞬间爆发出来，头也不回，像风一般冲了出去，不想在这尴尬的地方待一刻。
“女儿，怎么只有你，外婆呢？”爸妈已经回来了。“不知道，能还在外面转吧。”走入了自己的房间，他们没继续追问。
几个小时后，外婆回来了，手中拿着一瓶饮料，把它放在了桌上，什么都没说。
也是某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开始时常与她打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大，但显得很健康，我们都从未提起那件事。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越来越觉得，世间很多安排都自有深意，小时候不能领会，只能留下一些模糊的轮廓，要到今天才能坐下来，细细地再重新描绘一次。让自己在逐渐清晰逐渐成形的图样前微笑而神往。有时候愧怍，只是让我们不在再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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