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爹是个剃头师傅,他长得武高武大,脸上总是挂着笑,剃别人的头,自己老是蓄着胡须,而且这胡须很白。
剃头师傅是吃百家饭的,他吃百家饭不是别人家去请他吃饭,而是他自己到东道人家去定饭局。我们那时候是个大家庭,一家七个人有五个男人,就有五个头要剃,坤爹一年要到我们家里至少定两次饭局。
坤爹很有趣味,一是他说“在”字的时候,说的是书面语,不像我们那样说土话,那时候,说书面话是要逗人耻笑的。所以,我们一见着坤爹,就逗他说:文哥在不在家呀?我们不说“文哥代不代家呀,”文哥是坤爹的儿子。坤爹就笑着说:在家,在家。我们就笑了。二是坤爹给人洗头时,洗干别人的头后绞干手巾,总是要先擦擦自己的嘴巴,彷佛他的嘴巴有屎一样,我们很厌恶。
坤爹最大的爱好就是打骨牌,打骨牌在我们屋场里是一个传统,不知道从哪一辈人开始的,大家打得技巧十分娴熟。打骨牌不在于你得了几墩,而在于你结牌,也就是最后的揽局。骨牌有六张大佬,有可能你具有五张大佬而结不了牌,别人只一张大佬别人结了牌。所以,你要想结牌,就要学会团牌,这就是技巧。
玩这个游戏是要玩钱的,也就是,无论大小。公社时代,没有钱玩,大家就玩烟,输一墩牌就输一根经济牌香烟,那时候经济牌香烟8分钱一包。一个晚上下来,输得多的也可以输掉十几包烟,相当于在生产队里几天劳动的工钱。
一天,公社书记王哲敏将好玩牌的坤爹捉到了公社,两个人开始了有趣的对话。
王哲敏说:坤爹,你知道为什么将你请到公社来吗?
坤爹说:还不是看我会一门手艺,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王哲敏说:坤爹,你会什么手艺啊?
坤爹说:给人是剃头,给猪是刨毛。你把我请来,不知道是给人剃头还是给猪刨毛?
王哲敏说:你还会什么啊,除了剃头这门手艺?
坤爹说:还有就是会吃饭,会打屁,会抠鼻屎,会打鼾。
王哲敏说:你别歪扯筋,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看看你的身后吧!
坤爹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彪形大汉站在他身后,一个个捋起袖子。坤爹的汗就奔将出来,便说,我还会推牌九,打骨牌。
王哲敏说:这还差不多。你最近打骨牌了没有?
坤爹说:打了,打了,就是和几个大队干部一起打的。
王哲敏说:我没问你和谁打的,我是问你打了没有。你为什么要打啊?没事做了吗,是队里没事做还是家里没事做?
坤爹说:有事做啊,我不睡觉都做不完。我的缺点就是手痒,就是想找点事混混手,我要是不混手,就一个晚上睡不着。
王哲敏说:好啊,我们这里可是有你混手的东西。
接下来,王哲敏就指示手下的几个民兵担了几担水倒进一口水缸,然后在水缸里放进去几条泥鳅,他对坤爹说:你就在这里混手吧,把水缸里的泥鳅捉起来就回家去。
坤爹一听就傻眼了,这可是三九寒天啊。他没办法,谁叫自己说出了这么一个臭词,只好将袖子卷到肩膀边开始在水里摸泥鳅了。
他能不能摸到这几条泥鳅呢?只有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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