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20多年过去,那件事至今仍只有你知、我知,如果我不道出来,那将成为永远的秘密。
1981年秋,我考取泰兴师范学校,走出了贫穷的乡村。师范生活很有规律,早晨5点半起床,然后到操场早锻,开始一天的学习生活。俗话说:“半桩子,饭缸子。”那时候我们正处在生长发育期。虽然学校伙食不错,每天都有荤腥,但因为是定量,一些同学早晚常额外买些馒头、油条。我的家境不好,经济拮据,有时看着同学手抓馒头,自己只得低下头悄悄地咽一口唾沫。
初冬的一个下午,全班到学校综合实验楼上上物理实验课。偶然间我瞥见一串香肠挂在二楼走廊上,在一根三尺来长的细竹竿上悬着十来根粉红色的粗粗的香肠。那肯定是某位教工自制留着当年货的。难忘啊,那几根香肠的影子就一直在我眼前晃荡。直到晚上躺在床上,,还挥之不去。一种想法在我心中慢慢滋生:偷一根,主人未必会发现,若是发现了,也无从查起。再者这香肠说不定还是某位厨工克扣我们伙食捞的呢。
在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我悄悄地从上晚自习的教室里溜出来,直奔综合实验楼,割下一根香肠藏在腋下,再跑回宿舍把香肠塞进热水瓶里,然后折回教室。这个晚自习我心神不宁,还剩五分钟下课,我抢先跑回宿舍,从水瓶里拎出半生半熟的香肠,狼吞虎咽吃下去了。
第二天我有意从综合楼下绕过,看到香肠还挂在那儿。接连几天都风平浪静。想到香肠的美味,我的心又痒了。这次为保险起见,我在教室里一直呆到晚自习下,最后一个熄灯离开。我悄悄地走向综合楼,蹑手蹑脚地爬上去,楼上缈无声息,我拽下一根香肠正想往回走。突然,一道手电的光迎面射来,我立刻像遭了雷击似的楞在那儿。“你是哪个班的?”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问到,这声音低沉有力。“走,到我家去一趟。”我乖乖地跟着下了楼梯。就在楼梯口,他推开通向楼梯里间的门,里面亮着一盏台灯。进了门,我看到他梳着大背头,长方脸,肤色黝黑,我认出来了,他是一位体育教师,每天在操场上指挥同学们早锻,姓杨。我觉得一丝侥幸,他不教我们一年级的课。我低着头站着,不知所措。杨老师打量我足足三分钟,才缓缓地说;“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我如实回答。“告诉你,前几天香肠突然少了我就留神,我家住这儿,楼上一有动静就知道。”我的手脚在颤抖。又过了一会儿,杨老师说:“你先回去,写份检讨,明天中午再来找我。”
这一夜我难以入眠,我担心这件事若被班主任知道,传扬开去,自己的脸往哪儿搁呢?上个星期才打了入团报告,肯定没戏了。我恨自己怎么如此没出息。
好容易挨到第二天中午,我匆匆跨进杨老师的家。他的家狭窄、低矮,就是利用楼梯间而已,凳子、桌子、煤油炉子拥挤在一处。杨老师正和妻子、女儿挤在里头吃饭,桌子上一碗炒青菜,一盘炒豆芽菜,还不及我们学生的伙食好。见我来了,他迅速地扒完饭走出来,递过一只条凳叫我坐下。我把检讨书掏出来,他询问了我的一些情况后说:“有困难可以讲出来,偷偷摸摸会损名。过去的事就不谈了,我相信你以后不会再这样做。”我怯生生地请求道:“这事能不能不告诉我们班主任?”“只要你知错就改,我会保密的。”
此后,我害怕班主任找我。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平安无事。第二年5月,我还入了团。我从心里感激杨老师,不但宽恕了我,而且还为我保守了秘密。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看到他,我就避得远远的,因为我无颜面对。直到师范毕业,我都没有勇气上前叫一声“杨老师”。
转眼间,我已经做了20年的教师。在工作中每当我面对犯了错误的学生时,我就自然地想起杨老师,我也学会了用宽容和信任对待学生。
为了表达对杨老师诚挚的谢意,今天我自抖老底。秘密已经公开,我仍会记着,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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