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题作为语文考题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在中考中,它的高难度、低得分和极强的主观性已为历年语文高考的实践所证明。为大家分享了平淡的隽永的阅读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平淡的隽永
——悼丁聪先生
陈四益
丁聪先生去世的消息,毫不令我意外。他静静地躺在医院里已经一个多月了。十天前,丁太太打来电话,说这一次恐怕比较“麻烦”。我懂她的意思。多少回,他大难不死,虽有凶险,终于化险为夷。但这次,一直高烧不退,一直昏迷不醒,结果实难逆料。
丁先生和丁太太都是实实在在的人,从不愿麻烦别人,也从不肯做劳师动众的事情。丁太太说,如果丁先生这次在劫难逃,不打算开追悼会或向遗体告别。老朋友,大多已届高龄,大热天往返劳顿,于生者有伤,于死者何益?一动不如一静,或可写一些文字,留下他生活的痕迹,留下一片情谊。怀念他,就请好其书,好其画,从而想见其人。她劝我不要去医院探望,因为探望昏迷不醒的病人已经没有意义。
造化弄人,这是一句老话,谁不曾受过命运的拨弄?丁聪先生的一生,有太多的事是他万万不曾料到的。
丁先生的父亲丁悚是知名画家。丁聪从小喜欢画画,父亲却坚决反对他走上绘画的道路。这大概就叫“干一行,怨一行”吧。可是万万不曾料到,父亲的坚决反对,反倒促成了丁聪的决心。我不知道当他饱尝绘画道路的无尽艰辛之后,是否领悟了父亲用心之苦,我只知道,在他晚年,时时怀念着反对他学画的“老丁”。不过他不曾后悔,他说:“我就是要画!”
丁聪提着画笔走上过抗日的战场,走上过反独裁、争民主的战场,他也进过被通缉的黑名单,被迫逃亡香港。他当时的漫画直到前些年还被台湾一家报纸整版刊出,编者写道:①要知道为何丢掉了大陆,请看丁聪的漫画。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当他欢天喜地庆祝“解放”,热情洋溢投入新社会的建设时,他忽然变成了“人民的敌人”──钦定的罪名是“反党反人民的资产阶级反动派”。但是他不曾颓唐,他说:“我还是要画!”
戴在他头上的“帽子”摘掉以后,他回到了北京。满以为从此就回到了人民的队伍。但一到“文革”,他又被一顿“横扫”,劳动改造去了。他在“干校”养猪,以为此生将终老异乡,不再有重操画笔的希望。可他万万不曾料到,竟会有那一声惊雷,那一道电闪,刺破长空。他终于放下了喂猪的料勺,又拿起了画笔。他还是要画,只要一息尚存。
数十年的磨难,在这期间,丁聪追求的梦想曾经幻灭过,但却成就了他对社会更为深沉浑厚的理解与剖析。这或许可说是造化那一点残酷的公正。但这公正却不是人人都可领有,得到的人要付出血和泪的代价。
丁聪画笔虽然犀利,但待人却万分仁厚。他平日里对人总是笑脸相迎,骨子里却刚直不阿。为此,他吃尽苦头。“反右”的时候,有人要他检举一位朋友的反动言行,他不会无中生有,也不会落井下石,于是,他自己成了右派。“文革”之时,又有人强逼他交代一位朋友的“罪行”,并列举此人种种“劣迹”以作“诱导”。丁先生听后说:“这个人真坏。”逼他的人大喜过望,催他赶快交代。丁先生慢悠悠地说:“我同他相交那么多年,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居然一点也不告诉我!天底下竟有这么坏的人。”为此,他挨了一顿铁棍,被打得头破血流。此事若非丁太太谈及,谁也不会知道。
丁先生生命的最后两年,最遗憾也最痛苦的,是他已无法作画。但他谦和风趣之性不改。今年春节前我和妻子去看他,他始终含着笑意。别后,丁太太问他,刚才来的那位女士是谁?他脱口道:“陈家长。”丁太太既是他认可的“家长”,那么我的妻子自然是“陈家长”了。春节后我去看他,他依旧笑意盈盈。丁太太问他是否认识我,他用上海话回答说:“假使我勿认得伊,格末还认得啥人。”听到这话,我万分受用。每次见到他,都能感觉他拳拳的情意,也总是叹息自己的无力,既不能纾解他的病痛,也不能给他什么宽慰,只能从心底为他祝福,期望好人平安。幸好我同他合作的全部作品四卷五册,已在他生前结集印出,书名都是他亲笔题写。开作品研讨会的那天,丁先生大病之后,仍兴致不减为每位到会朋友在书上签名……
②丁先生就这样走了,静静地、无声无息,像一片秋叶摇落,像一朵白云飘逝。不设灵堂,不作告别,平淡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就是这平淡,才显出了隽永。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活在亲人们、朋友们、读者们的心底,才是真寿者。那些闹闹攘攘的告别,字斟句酌的讣告,人分九等的葬礼,不知究竟是为了死者还是活人。
(选自《文汇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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