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刀
有一回我坐车赶路中途碰到一个朋友,我跟他一块儿在一个旅店里借宿,早上,我刚刚睁开睡眼,我看到什么啦?——我的朋友惊惶不安,昨天临睡前我们还是有说有笑,无忧无虑,现在我发觉,我的朋友已经换了一个人。他忽而叫喊,忽而呻吟,忽而叹气。
“你发生什么事情啦,亲爱的,……我希望,你别病了。”
“啊,没什么,我在刮胡子。”
“怎么,就这个?”我马上起身去瞧,我那捣蛋鬼,含着眼泪愁眉苦脸站在镜子前,好像有人要在他身上剥下皮似的,最后,我弄清了这场不幸的原委。
“怎么会有这种怪事?”我说:“你是自我虐待。你自己倒看看,你手里拿的不是剃刀,简直是劈柴刀,别用它刮脸,你用这种东西只能害苦你自己。”
“噜,兄弟,我承认,这剃刀非常钝,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不至于那么笨,但是太锋利了我害怕会割破皮肉。”
“可是我,我的朋友,我要奉劝你,钝的剃刀更容易割破你的脸,你用锋利的剃刀例能刮得爽利,只要你懂得如何使用。”
容我来向你们解释这则故事,许多人不是这样的吗,尽管不好意思承认,他们害怕有智慧的人,却有耐心乐于使用一批傻瓜。
鱼的舞蹈
狮子老是听到,有人控告法官、豪强和财主,它有点忍受不住,因此它亲自到它的领地巡查。
它走了一阵,看到一个庄稼人正在生火,他钓到了鱼,动手把鱼烧煎。可怜的鱼由于烧灼而乱蹦乱跳动,看到末日来临,条条鱼都拚命挣扎。
狮子对乡巴佬张开血盆大口,怒冲冲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在干什么?”
“威力无边的皇帝!”庄稼人慌乱地说,“我是这儿管辖水族的头领,这些乡长村老,都是水族的居民,我们所以在这里聚合,是为了庆祝你圣驾光临。”
“那么,它们日子过得可好,这一带富不富?”
“伟大的皇,它们过的不是一般日子,而是天堂,我们只向上帝祷告一件事,愿我皇万寿无疆,永世长存。”
这时侯鱼在煎锅里跳得更厉害了。
“可是为什么,”狮子问,“你告诉我,它们这样摇头摆尾?”
“哦,圣明的皇!”庄稼人回答,“为了见到我皇,它们高兴得跳舞了。”
于是狮子用舌头舔了一下头领的胸膛。
雄鹰与蛆虫
一条蛆虫在树顶上钩住了一根树枝,坐在上面摇来晃去。
一只兀鹰从天上飞过,在蛆虫头顶上,居高临下嘲笑道:“可怜虫,真不知你经历多少辛苦,但是你爬得这样高,究竟得到什么好处?你能有什么样的意志,什么样的自由?还不是跟着树枝弯腰曲背,听凭天气摆布。”
“你飞得高高在上,”蛆虫回答道,“对我开开玩笑不费力气,因为,你依仗你的翅膀坚强有力,然而命运给我的不是这些品性;我所以能够在这高处立身,就只是因为碰运气,我有牢牢攀附的力量。”
本堂教民
有这样的人们,只要你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就认为你是第一流天才,第一流作家,可是换了别人,尽管你唱得多么动听,不仅别想指望他们对你的赞美。而且他们还害怕你身上的才华。
尽管我也许会因为得不到赞美感到不快,但是我想代替寓言告诉他们这方面的故事。
一个传教士在教堂里,在雄辩方面他是普拉东的后继人,教导他的教民多做好事,他的言论甜得像蜜一样从嘴里流出,在他的话里只有纯洁的真理,好像毫不做作,犹如黄金的链条。他把一切思想感情都提高到九霄,揭露红尘世界充满虚诳。
心灵的牧师结束了讲道,但是大家还是在谛听,赞美之情,上达天庭,内心充满爱敬,泪水不知不觉一滴滴流。
当这些教民从上帝之家走出来时,听众之中有个人对另一人说,
“多么令人信服的才华,多么动听,多么热情,他是多么有力地把民众的心引向于善。可是你,邻居,简直是铁石心肠,怎么没有见到你淌眼泪?难道你听不懂?”
“怎么会不懂?凭什么我也得哭一顿,要知道我可不是本教区的人。”
可怜的富人
“假使永远吃不到、喝不到好东西,那何必只管积攒金钱,做一个富翁?做富翁有什么意思,双脚一挺,什么都得抛弃。我们不过是折磨自己,让自己出丑,不,假使我命里注定能发财,为了能过豪华、阔气的生活,我不仅一卢布,上千卢布也不吝啬。就是远到天边都会听到我举办宴会的消息,我甚至还要对其他人做好事。一个吝啬的富人他的生活就像受苦受难。”一个住在破旧小屋的穷光蛋,躺在一无所有的长凳上如此自言自语。
突然,有什么东西穿过隙缝进屋来,有人说是魔法师,有人说是魔鬼,后一种说法也许比较可靠。
随着事情的发展可以逐渐清楚,这个东西来到穷人跟前说:“你想要发财,我听到了你的要求,我乐于帮助朋友。我给你这个钱袋。里面有一块金币,只有一块,但是只要拿出一块,里边就会再生第二块,因此,我的朋友,现在只要你乐意就可以发财,把钱袋拿去吧,——从钱袋里要拿多少就拿多少,直拿到你心满意足,但是有一点你得注意,在把钱包扔到河里之前,你可无权随便用掉一个金币。”说完话留下钱袋,他就离开走了。
穷人兴奋得差一点神经错乱,但是当他神志恢复时,就拿起了钱袋,怎么啦?——他简直不相信,这不要是做梦。他刚刚拿掉一个金币,立刻就有另一个金币在钱袋里晃动。
“好呀,就让这运气只为我持续到天亮。”我们的穷光蛋说道,“我已经可以为自己弄到大堆大堆的金币,到了明天我就是一个富翁,就可以过奢华快乐的生活啦。”
可是第二天早上他又有另一种想法:“不错,”他说,“现在我是富人了,但是财产有谁不喜欢,为什么我不能加倍发财?难道我会偷懒,哪怕再守着钱袋过一天,我已经可以有房子、马车、别墅,但是如果我可以买下一个村庄,错过这样的机会,岂不愚笨?因此,我要守住这令奇妙的钱袋,只有这样办,我再挨饿一天,反正,要过好日子我总来得及。”
结果怎么样?过去了一天,一周,一月,一年,我那穷朋友早就不再给金币计数,同时,他吃得少,喝得也少。
但是只要天刚刚有点亮,他又干起老一套行当,白天一结束,可是按照他的算法,他总是觉得还欠缺什么东西。只要一想到钱袋要交出去,他的心就要蜷缩:他曾经向河边走去,但马上又转身回来,“当金子像河川一样自动向我涌来的时候,”他说,“怎么可以离开钱袋?”
最后,我们的穷朋友头发斑白了,我们的穷朋友瘦下来了,我们的穷朋友像金子一样发黄了。他已经不再指望过奢华生活;他变得衰老不堪,健康与安宁,统统失去了,但是他还是用发抖的手,从钱袋里摸出金币。摸呀,摸呀,不知什么时候才算完结?他就在那条他欣赏过自己财富的`长凳上,就是在这同一条长凳上一命呜呼,当时金币快要到达九百万之多了。
乌鸦
如果你不愿成为可笑的东西,你就应该谨守你从而出生的门第。平民百姓与权贵结不成亲,如果你天生是个矮子,就别往高个儿队里挤,应该经常把你的身高牢记:
一只乌鸦在自己的尾巴上插上孔雀毛,它骄傲地跟孔雀们一起散步,它想,它的亲人,还有从前的朋友,大家看见它都会当作奇迹,它要成为全体孔雀的姐妹,它的时机已经来临,它要成为天后尤诺宫廷里的点缀。可是乌鸦的自高自大究竟得到什么结果?它被众孔雀团团围住拔掉羽毛。当它从孔雀群里逃出来的时候,几乎完全变了样,且不要说别种鸟的羽毛,它自己身上的羽毛也所剩不多。它回到自己的一伙里去。但是它们完全不认识这只被拔掉羽毛的乌鸦。它们索性把乌鸦的羽毛都拔光。乌鸦的异想天开只落得如此下场,它既离开了乌鸦群,也没有成为孔雀的一员。
我要再讲一个故事来解释这则寓言:
商人的女儿马特辽娜忽然异想天开,她要嫁给有名望人家,出资五十万作她的陪嫁。马特辽娜终于嫁给男爵少爷,结果怎么样?新的亲族都来找她的碴儿,责备她是一个市侩的女儿,原来的亲族却责骂她趋炎附势,我们的马特辽娜既没有变成孔雀,也没有成为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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