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解题:《浣溪沙》,唐玄宗时教坊曲名,后用为词调。沙,一作“纱”。有杂言、齐言二体。唐、五代人词中,见于敦煌曲子词者,均为杂言;见于《花间》、《尊前》两集者,多为齐言,亦有杂言。至北宋,杂言称为《摊破浣溪沙》(破七字为十字,成为七言、三言两句);齐言仍称《浣溪沙》(或称《减字浣溪沙》)。
这首词描绘了怎样的内容情境呢?春季(落花、归燕)、黄昏(夕阳),园亭,饮酒听歌。
上片:写把酒听歌的情境,淡淡写来,却蕴含着时间永恒而人生短暂的深长叹惋。“一曲新词酒一杯”“词”不止“一曲”,“酒”也不止“一杯”,就在我们把酒听歌时,时光已从我们身边悄然逝去。如朱自清的《匆匆》所写,在我们洗脸时,时间悄悄从我们的指缝间溜走。抒情主人公痛感生命于不知不觉间消失。“去年天气旧亭台”天气依旧,亭台如故,潜台词却是:物是人非,人生几何?(从“不变”的角度来写)“夕阳西下几时回?”从人们视而不见的“变”的角度承上作补笔。字面上,它写的是“夕阳”万古常新,去而复“回”;但在“几时回”的设问中,已有今日之“夕阳”已非昨日之“夕阳”之意。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有句名言:“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夕阳纵然美好,但毕竟要“西下”,就如人生,一去便永无回归之日。词人以有限的生命来体察无穷的宇宙,因而使此词具有厚重的哲理意味。
下片:通过最有特征的具体事物和生活细节来深化上片的意境。“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无可奈何、似曾相识是主观感受,花落去、燕归来时客观规律,虚词对仗。明卓人月《词统》:“实处易工,虚处难工。对法之妙无两。”刘熙载《艺概》称此二句是“触着”,即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十引《复斋漫录》:晏殊,大明寺见蜀人王琪壁上题诗,邀至府中,酒后游园,晏称去年暮春到此,吟“无可奈何花落去”,至今未得对句。王琪见庭燕剪柳穿花,应声道“似曾相识燕归来”。既伤落花,又喜燕归,在变化之中又含有某种不变的意味,给人心灵上以某种安慰。“花落去”与“燕归来”每交替一次,便过了一年,而人生正是在这无穷的交替之中逐渐衰老直至死亡。历史便在这种新旧交替之中默默向前延伸。面对这一现实,作者止不住要在铺满落花的小径上徘徊沉思了。“小园香径独徘徊”词人没有对上片的问题作出正面回答,而是通过“落花”和“归燕”的意象构筑了一个宏阔的艺术空间,表现宇宙时空的无穷无尽,从而让读者跟随作者一起去徘徊思考。余韵悠长。艺术特色: 淡淡的感伤:就感情基调而言,仿佛温润的珠玉,感伤中有慰藉,而非深哀巨痛、激情烈响。
富贵气象:纯以白描手法写平常意象,如“酒”、“亭台”、“夕阳”、“落花”、“归燕”等,重神髓、重气象,成为“文章富贵,出于天然”又一力证。
“情中有思”的意境:在伤春的表层意象中,却蕴涵着强烈的时间意识和生命意识,闪烁着一种诗意的生命之光,充分体现了《珠玉词》“风流蕴藉”、“情中有思”的特色。
虚词对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虚词对仗。属对工巧,却又天然浑成,似将眼前景信手拈来,轻快流丽,杨慎《词品》说它是“天然奇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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