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金色的光痕(硖石土白)》
得罪那,问声点看,
我要来求见徐家格拉太太,有点事体……
认真则。格拉就是太太。真是老太婆哩、
眼睛赤花,连太大都勿认得哩!
是欧,太太,今朝特为打乡下来欧。
乌青青就出门;田里西北风度来野欧,是欧,
太太,为点事体要来求求太太呀
太太,我拉埭上,东横头,有个老阿太,
姓李,亲丁么……老早死完哩,伊拉格大官官——
李三官,起先到街上来做长年欧——早几年
成了弱病,田么卖掉,病么始终勿曾好;
格位李家阿太老年格运气真勿好,全靠
场头上东帮帮,西讨讨,吃一口白饭。
每年只有—件绝薄欧棉袄靠过冬欧。
上个月听得话李家阿太流火病发,
前夜子西北风起,我野冻得瑟瑟叫抖。
我心里想李家阿太勿晓得哪介哩。
昨日子我一早走到伊屋里,真是罪过!
老阿太已经去哩,冷冰冰欧滚在稻草里。
野勿晓得几时脱气欧,野呒不入晓得!
我野呒不法子,只好去喊拢几个人来,
有人话是饿煞欧,有人话是冻煞欧,
我看一半是老病,西北风野作兴有点欧;——
为此我到街上来,善堂里格位老爷
本里一具棺材,我乘便来求求太太,
做做好事,我晓得太太是顶善心欧,
顶好有旧衣裳本格件把。我还想去
买一刀锭箔;我自己屋里野是滑白欧,
我只有五升米烧顿饭本两个帮忙欧吃,
伊拉抬了材,外加收作,饭总要吃一顿欧
太太是勿是?……暖,是欧!暖,是欧!
喔唷,太太认真好来,真体恤我拉穷人…
格套衣裳正好……喔唷,害太大还要
难为洋钿……喔唷,喔唷……我只得
朝太太磕一个响头,代故世欧谢谢!
喔唷,那么真真多谢,真欧,太太……
《无题》
原是你的本分,朝山人的胫踝,
这荆刺的伤痛!回看你的来路。
看那草丛乱石间斑斑的血迹,
在暮霭里记认你从来的踪迹!
且缓抚摩你的肢体,你的止境
还远在那白云环拱处的山岭!
无声的暮烟,远从那山麓与林边,
渐渐的潮没了这旷野,这荒天。
你渺小的孑影面对这冥盲的前程,
像在怒涛间的轻航失去了南针;
更有那黑夜的恐怖。愫骨的狼嗥,
狐鸣,鹰啸,蔓草间有蝮蛇缠绕!
退后?——昏夜一般的吞蚀血染的来踪,
倒地?——这懦怯的累赘问谁去收容?
前冲?啊,前冲!冲破这黑暗的冥凶。
冲破一切的恐怖,迟疑,畏葸,苦痛。
血淋漓的践踏过三角棱的劲刺。
丛莽中伏兽的利爪,婉蜒酌虫豸!
前冲;灵魂的勇是你成功的秘密!
这回你看。在这决心舍命的瞬息,
迷雾已经让路、让给不变的天光,
一弯青玉似的明月在云隙里探望,
依稀窗纱间美人启齿的瓠犀,——
那是灵感的赞许,最恩宠的赠与!
更有那高峰,你那最想望的高峰,
己涌现在当前,莲苞似的玲珑,’
在蓝天里,在月华中,浓艳,崇高,一
朝山人,这异象便是你跋涉的酬劳!
《叫化活该》
“行善的大姑,修好的爷。”
西北风尖刀似的猛刺着他的脸o
“赏给我一点你们吃剩的油水吧!”
一团模糊的黑影,捱紧在大门边。
“可怜我快饿死了,发财的爷!”
大门内有欢笑,有红炉,在玉杯;
“可怜我快冻死了,有福的爷!”
大门外西北风笑说:“叫化活该!”
我也是战栗的黑影一堆,
蠕伏在人道的前街;
我也只要一些同情的温暖,
遮掩我的剐残的余骸——
但这沉沉的紧闭大门:谁来理睬;
街道上只冷风的嘲讽“叫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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