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黄压抑的天空,漫不经心地飘着一小朵一小朵绒毛似的雪花,雪不大,是小清雪,但天空阴沉沉的模样,却给了飞雪连夜开门白的势头。凌菲儿站在冰冻的马路边上,不停地跺着冻僵的双脚,嘴中呼出的白色气体,遇到室外的温度,倏地跑得无影无踪。这么冷的下雪天,在家的不想出来,在外的急着往家赶,谁还有闲情逸致要她作画呢?今晚是平安夜,现代的都市人圣诞节、情人节之类的节日过得热闹,有滋有味,也许会遇上几个上帝吧,凌菲儿就满怀希望地这么想着。
天一点一点地黑了下来,都市的街灯亮的很早,柔和的灯光给这雪夜添了些许温暖。凌菲儿使劲地搓着红紫红紫生着冻疮的手,生怕它偷懒,一会儿画起画来,不听使唤。
“哎,画画的,给我们来一张!”一个甜脆脆的声音夹带着一大团热气从暖呼呼的轿车里钻了出来。“好的,好的,马上!”凌菲儿兴奋地回应着站在她面前这对一眼就能看出是恋人的青年,手忙脚乱地支好了画夹,粗粗的线条快速地在画纸上飞舞着。雪似乎有点大了,凌菲儿的身上白花花的一片。“我说,你倒是快点!冻死了!”男的等得显然有点不耐烦。
“画的还真是不错!”女的满意地看着凌菲儿速画的这张《飞雪夜归美人图》,在付了凌菲儿30元钱后,汽车吐着白气,扬烟而去。凌菲儿望着渐行渐远的这对恋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随同风雪袭击着她,同是红颜梦中人,风雨人生不相同,她背着画夹一个人孤单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马路上为行人作画,风餐露宿不说,偶尔还会莫名其妙的接受着上帝的指责。有时,她真的没有了勇气,真想跑回家,虽然是穷乡僻壤,山秃水恶。
不远处,城市的大钟节奏悠扬整齐地敲了10下。真的不早了,凌菲儿收拾好画夹,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凌菲儿为将开支降到最低,来画室从不坐公交车的。
拐过这个弯,就得和身后的街灯说声拜拜,前面需进入黑乎乎的胡同了。说是“家”,其实也不过是临时租住的巴掌大点的一间屋,这一带的房子,多是低矮潮湿的平房,马上要拆迁了,住户们在前一阵都已搬走。凌菲儿之所以还没搬,是一时没租到合适的房子,不是租不到房子,而是租金太高,租不起。凌菲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胡同里摸索着,她猛然觉得身后老是有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人走路发出的声音。凌菲儿警觉地回头扫了两眼,心立刻紧紧地缩在一起,砰砰地跳个不停。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正向她这边走着。凌菲儿的脑子里唰地出现了抢包的画面,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凌菲儿清楚地记得出了这个胡同,向左一拐就是自己住的那个胡同了,胡同中间有一家好像还没搬走,她每次回来路过那家门口,那家门口跟过年似的总亮着盏灯。凌菲儿依稀记得那家住着一对老两口。刚拐进胡同,凌菲儿果然就像往常一样看见了那盏亮着的灯,在这个黑乎乎的胡同发着不太明但足以照亮的昏黄的灯光。凌菲儿疾步流星地冲到了这家门口,差一点摔倒。
“里面有……人吗?”凌菲儿心想灯亮着,屋里肯定有人,自己也就安全了。
门打开了,一个老妇人像认识凌菲儿似的把她让进了屋。屋里生着火炉,火燃得很旺,屋里暖融融的,床上的被子很整齐,看样子老妇人还没有睡下,在等人。老妇人搬了把方凳放在火炉旁,“闺女,来,快暖和暖和!”
“这天,真冷得邪乎!”来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站在门口,拍打着身上的雪花。
“是老头子回来了。”老妇人笑了笑对凌菲儿说,“我和老头子看你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不放心,老头子迎迎你。”
“闺女,你走得还蛮快的,想叫住你一同走,又怕冷不丁吓你一跳。”男主人哈哈地笑着点上一袋旱烟。
凌菲儿傻傻地看着老两口,“这,这是……”一时口吃起来。
老妇人说:“咱们这一片的人都搬走了,本来我们也要搬了,我们老两口看你每天一个人早出晚归的,怕你一个小姑娘家还在这不安全,我们就没搬,算是给你就个伴吧,老头子还特意在门口接上盏灯。”
“人哪,出门在外奔程,都不易呀。”男主人大口大口地喷吐着烟雾。
凌菲儿被热气腾腾的火炉烤得眼泪像艳阳三月解冻的河水尽情地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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