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落红的微小说

　　从不同地方来,租下了同一地方的房子。她和他是隔壁的邻居。

　　女孩上白班,小闹钟在早晨第一时间便把她唤醒,匆忙地洗漱,胡弄着吃早餐,心急火燎地赶到单位上班。

　　男孩上夜班,白天悠哉悠哉地在屋前的空地上侍弄花草。他在女孩子的门前也种了许多花,月季牡丹玫瑰等百花争艳。男孩还在门口栽了一棵葳蕤茂盛的爬墙梅,顺着院墙恣意地伸展着婀娜的腰肢。初春时节,怒放的花朵铺得满墙都是,花香月色般倾泻下来,洋溢在左邻右舍氤氲的空气里,浓稠得化不开。

　　女孩下班回来,一头扎进香气袭人的房间,哼着小曲准备晚餐,心里头总是想象着这个很会养花的男孩是怎样风流倜傥的浪漫情怀。她甚至想跟男孩一起共进晚餐。最好爆掉保险丝停电,让摇曳不定的烛光给简洁素雅的房间涂抹一层浪漫气息,说起话来少些扭捏和拘谨。

　　这天傍晚,男孩还没走,女孩却回来了,两个人打了个照面,相互望着对方的眼睛笑了笑,都没有说话,各人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男孩高挑,白净,秀气,像满腹经纶的一介书生,只是眼睛细小,目光有些飘忽。女孩想,大概他工作挺累的,满脸是熬夜后疲惫的憔悴。

　　晚上,女孩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她跟男孩在花丛中的石凳上对酌,男孩深情地在她面颊上吻了又吻。

　　每次碰到男孩的时候,女孩的脸不自觉地绯红,像花朵,更像朝霞。男孩问:“下班了?”女孩答:“嗯。”两人各自忙各人的事情。

　　花开花谢,爬墙梅再一次灿烂一片天的时候,女孩在隔壁攀援过来的花枝上,看到一大朵尽情绽放的鲜花下系着的一个小牌,上面用彩笔画了个心形图案:“献给最美丽的姑娘。”字体飘逸遒劲,气宇轩昂。女孩的心轻轻颤了一下。风花雪月的故事,顺理成章地发展着。女孩的心里充满了期待,期待一次轰轰烈烈的消魂蚀骨的爱情之旅。

　　每天下班,她不顾一切地匆忙跑回家去,想跟男孩碰个照面,或者近距离说说话,但每次见面,女孩又孤傲而拘谨地装做无意中碰到,脸上绽开一朵妩媚的桃花,匆匆回到自己房间里,挠得男孩心里痒痒的,像一罐槐花蜜爬满了忙碌的蚂蚁,男孩心里陡然生起一股攻无不克的豪气。

　　男孩给女孩写了一封缠绵悱恻的长信,把女孩招惹得玉珠飘洒,夜不成寐,第二天红着两只眼睛去上班,小姐妹们拿她取笑:“哪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把姐姐害得眼睛像烂桃子?”女孩拿手去挠小姐妹的胳肢窝:“我叫你瞎说,我叫你瞎说。”心里早已乐成了一朵花。

　　有天晚上,天突然飘起了雨,小北风裹着雨点飕飕地狂吹猛打,女孩想起花事正浓的爬墙梅,心中凄凄然。

　　正在“花自飘零水自流”地慨叹着,忽听警笛自远处断断续续地飘过来,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在自家门口戛然停住。女孩惊悚地穿好衣服,躲在门口向外张望,借着车灯刺眼的亮光,她看到男孩带着手铐押进车里,脑袋耷拉着,形象狼狈而委琐。

　　女孩想不明白男孩到底犯了什么错,难道一个喜欢养花的清秀的男孩也会犯错?她在惊恐中度过了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警察在门口堵住了她,问:“隔壁住着的这个惯偷,每晚偷回家那么多东西,你就没有听见?”

　　女孩使劲地摇了摇头,她看着遍地落花残红,泪水瞬间悄然滑落,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失却一段初恋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