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她明显感到了男人的变化。以前不等她口渴,男人便会拿了递到他嘴边,她想吃什么,只要眼光看到床头柜,男人便会问:“要苹果?我帮你削皮。”她走到洗手间,他会像当年一样抱着她。而现在,男人陪护她的时候,更多时间是在看自己的专业书,或者走到走廊和其他病人家属聊天,间或看她一眼而已。这次更加过分,已经晚上七点了,他还没有上平时那样送饭过来。她已经很饿了,肚子咕咕叫了半天了。床头柜上有同事看她时送的糕点,她想自己伸过手去,可努力了半天,手还是僵在半空。她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男人,还会留在她身边吗?四个月了,哪个男人能熬过如此的一百二十天?自己这半残的身体还有哪点值得他留恋?三十二岁的男人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谁会把大把好时光浪费在加一个缠绵病榻的女人身上?
男人来了,带了一大盒刚出锅的排骨汤,她猛一挥手,那冒着热气的排骨便落了一地,汤汁洒了男人一身。男人没有像平时那样安慰她,反而皱眉说了一句:“你爱吃不吃!”她被噎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过了一会儿,她想去洗手间,赌气不叫他,左手撑着床向旁边蹭,然后再用左手扳起自己的右腿放到地下,鼓足了劲儿试着要站起来,却终于没有成功。男人斜着眼睛装作没看见,仍旧忙着用手机发短信。女人的血在那一刻涌向头顶,她已经不再是他眼中的珍宝!她狠狠地用手撑住床头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男人这时才赶来扶住她,递上手杖。她甩手搡开他,把手杖紧紧握在手里,现在,这个没有知觉的木头,才是他真正的依靠。在洗手间里,她看到自己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当初的美丽与娇媚?
男人越来越过分了,扶她在走廊里散步的时候,总是粗生大气的吼:“你倒是自己拿着外衣呀!就不能再走快一步?自己走,老拉着我干什么?你不是要上厕所吗?再不走快点,尿了裤子我可不帮你洗……”当着走廊里那么多人,女人低下头一声不吭,机械的挪动自己的脚。从小到大她何时被别人如此呵斥过?自从嫁给他,哪一天他不是轻言慢语,百般呵护?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什么柔情蜜意山盟海誓,什么永生永世不离不弃,全是鬼话!男人越来越明显的漠不关心,让女人彻底失去了依赖。虽然她看起来很柔弱,骨子里却是坚韧的,所有的冷落与白眼,都成了她努力锻炼的动力。你不是不按时给我送饭吗?我自己吃上回剩下的。你不是不给我换衣服吗?我自己花一个小时解开衣扣,再花一个小时脱下。你不是不扶我散步吗?有这根拐杖就行!不知流了多少汗,咽了多少泪,她的病情竟然有了转机。这次的康复不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女人被伤害的自尊成了一座喷发的火山,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手越来越灵活了,腿也越来越有力了,她的眼里又跳动的希望的火花。日子如流水般过去,她习惯了男人一次一次的迟到与漠视,聚集起所有的潜能与毅力,来康复自己,等待着出院,也等待着男人对她说出那两个字: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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