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苍天有眼啊,终于下雨了!”几近绝望的村妇激动的呐喊着。
“哦~哦~哦.....下雨了,哈哈.......”田埂山打闹的孩子兴奋的大吼着。
“咦!下雨了,还追吗?”正在追捕女蛙的村民疑惑的望着天发问。
无论是无助的村妇,亦或是淘气的孩子们都因为这场及时的秋雨而欢呼而高兴,甚至是正在追捕女蛙的村民们都无法掩盖这场雨带给自己的兴奋喜悦之情。然而唯独村长沈容一人在声声欢呼中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他当然知道清水镇需要一场雨,一场可以救活万物,洗涤心灵的雨。
清水镇已经一个夏天都没有下雨了,整个夏天烈日炎炎,荷花池里的荷花由于干旱没有等到开花便已草草了结了生命;清水泉里用于灌溉水稻的泉水也早已挤干了她最后一滴眼泪;稻田里的水稻虽然在村民们的极力救护下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也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像极了法场上等待行刑的犯人;村口村民们吃饭打水的水井也几近干枯。如果没有这场雨清水镇的这次秋收必定颗粒无收,所以毫不夸张的说这场雨及时的救活了清水镇的全体村民,也救活了他们几近绝望的人心,解救了清水镇从未遭遇过的这次旱灾。可是他更希望这场雨也能洗净全体村民的心,擦净村民们的眼睛。
因为他想找回淳朴善良的村民,不再被人蛊惑,收起灾难面前露出的那副丑恶的嘴脸。但是他又无法阻止他们,更无法原谅自己自私的行为,为此他感到深深的焦虑和不安,也为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感到羞耻和惭愧。
沈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的青益王时自己还是个孩子,那时候的他顽皮淘气胆大天真和田埂上玩耍的孩子没什么两样,那时候的清水镇莫名其妙的出了好多水虫水害,村民们对此都痛心疾首而又无可奈何,而那时的青益王也还修行尚浅,还没被尊称为王,是奉女娲娘娘之命前来帮助清水镇清除水害的。那时候的青益王虽初成人形,初到人间修行尚浅,但是为人谦逊谨慎,谨遵女娲娘娘法旨做事有理有据,凡事以村民们的利益为重。很快便受到村民们的爱戴,后来由于他除害有功被女娲娘娘荣封为“青益王”,镇守清水镇,保一方百姓平安,还建造了益王庙供人们朝拜祈福。
而如今的青益王为了救村里的疟疾不惜牺牲百年的修行为村民治病,最后却落了个被逼惨死在清水镇的下场。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失声痛哭。嘴里还念叨着:“青益王啊,是我沈容对不起你啊,这六十年来您为我们清水镇做了那么大的贡献可如今......如今不但没保住性命,连您的益王庙都被砸了,不该啊,不该,身为村长我本不该任由黄石道人妖言惑众害您性命,苍天啊,真是作孽啊......”沈容哭嚷着跌坐到床边。
忽然沈容好像想到了什么,倏的站起来,用他那粗大的手潦草的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穿上蓑衣拿起斗笠急冲冲的朝着益王庙的方向走去。他清楚的记得青益王初到清水镇的那几年,由于修行尚浅每到入秋都会因为气温变低感到胸口憋闷的慌,然后闭关修炼,直到来年春天才出来行善积德济世救人。后来受人香火增强了法力才渐渐抵挡的住清水镇的寒冬。由此他想到了刚到清水镇不足一月的女蛙,他虽然不知道女蛙来自哪里,为何要来到清水镇,但是他心中一直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女蛙和青益王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说不清的联系,这其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联系他始终也无法弄清楚,但他相信女蛙不是坏人就像当初他相信青益王不会伤害清水镇的村民一样,他始终不明白青益王和女蛙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就像他始终不明白青益王为什么宁死也不愿赐金给村民一样。也许有些事情没必要都要有个水落石出才能证明什么。只是这个道理是在青益王死去后他才渐渐明白的。所以他才一直想做些什么来替自己赎罪,当然他也知道无论他怎么做都弥补不了什么,只是他真的想做些什么,也许只有这样自己心里才会好受一点儿。
从女蛙第一天来到清水镇的那天起,他就知道女蛙不是平凡人。她初成人形还不会说话,但是他从她清澈的眼神里找到了和青益王眼睛里相似甚至是相同的东西。所以他相信女蛙绝不是坏人,更不会是黄石道人口中说的那样,说女蛙是女娲娘娘派来为青益王报仇的妖孽。自女蛙来到镇上的第一天起就在黄石道人的蛊惑下被人追杀,到现在已经近一个月了。而今天已经是入秋的第七天了,一层秋雨一场寒,他开始有些担忧,担心女蛙会不会也像当年的青益王一样受不了清水镇的寒气呢?更何况这场秋雨夹带着浓烈的寒凉之气已经下了两天了。想到这里沈容心里狠狠的被踹了一下,不觉加快了脚步。
在走向益王庙的路上沈容满脑子都是青益王无耐被逼死的场景,一刻都无法停下来......
“乡亲们,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天天朝拜的王,而如今我们有难他却不愿帮助我们。我的师祖刘海仙人早已把蟾蜍益类吐金纳福的秘密告诉了我们,而如今我们遭受了如此疟疾,又遭如此旱灾,很明显他不但没为我们请到福祉,而如今就连赐金这么简单的小事都不愿意为我们做。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风调雨顺,青益王不肯赐金给我们,我们犹可活命,而如今我们已经没有生路可寻才来请求赐金,这事出有因实属无奈啊。”黄石道人前几日协同村长沈容请求青益王赐金遭拒后便开始组织群众一同前来请求青益王赐金纳福。
“就是啊,已经几个月没有下雨了,先不说田里的庄稼长势如何,这眼看这水井也快枯了,所剩粮食也不多了我们可该怎么活啊!”一个村民听了黄石道人的话不安的应和着。
“是啊,这以后可该怎么过活啊?”又有村民小声应和着。
“说的也是,这可怎么是才好呢。”
“对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越来越多的村民都按耐不住的焦虑起来。
黄石道人斜着他那门缝似的眼睛,捋着鬃毛一样的胡子得意的笑着,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乡亲们,青益王虽然为我们除了疟疾,平了水害,可是眼前,旱了这么久我们的粮食也所剩无几,又没有多余的钱去逃难避灾,我们还是一样死路一条啊。”村民们个个用期待甚至是乞怜的眼神望着黄石道人一言不发,那期待的眼神就像沙漠里迷路的人看到了一点点灯光,即便他们心里清楚的知道那个可能是海市蜃楼,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愿意尝试。黄石道人见状不免心中得意,停顿片刻便又义正严词的说道。
“不是我黄石道人不近人情,如今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还有点儿干粮,带点钱财去逃难,否则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了。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得求青益王帮忙,求他给我们一条生路,要不然就算我们没有死于疟疾,就眼前的情景来看如果没有钱财流亡他乡我们在这里也只能活活饿死呀!”黄石道人声情并茂的游说着村民,还不忘记时不时的用衣襟擦一下他那勉强挤出泪的眼角。
村民们被黄石道人的动情陈述所感染,都觉得不无道理,不禁为之动容。可是没有人能看出黄石道人阴险笑脸背后的阴谋。
黄石道人的师祖乃为刘海仙人,青益王初封为王时他曾听师傅无意中提到。蟾类本是危害人间的祸害,而其师祖刘海仙人平生喜欢布施济贫,一日,他降服了长年危害百姓的金蟾妖精。自此金蟾臣服于刘海门下,为求将功赎罪,金蟾使出绝活咬进金银财宝,助刘海造福世人,帮助穷人,发散钱财。而后来刘海仙人得道之后云游四方救济百姓,而金蟾在刘海仙人的教化下,戾气尽除,一心向善。刘海仙人便把金蟾送回女娲娘娘门下修行,还蟾类自由。
而如今黄石道人每每看到青益王受人香火被人朝拜时便心生不满。想象师祖当年何等荣耀的收服了蟾类,而如今自己却要朝拜师门的手下败将,越想越是愤恨,但碍于村民又不好发作,几次三番鼓动村民向青益王请求赐金,但屡屡没有成功,更是愤恨。只是当时村民们衣食无忧并不是真正的想索要金银,而是想看看这青益王是不是真的可以凭空吐出金子来的。而此次恰逢旱灾民不聊生,个个焦灼无耐没有别的什么希望了,就算是黄石道人给他们的只是海市蜃楼一样的泡影,但他们看到了就不愿放弃,因为他们已经别无他法了。而黄石道人他瞅准了这个时候必是他扬眉吐气的好机会,这样他一来可以狠狠的敲诈一笔,二来还可以给青益王一个下马威,好好威风一番。
只是他没想到青益王受女娲娘娘之命前来复命之时,女娲娘娘特意交代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因为一时心善赐金给村民们。为解其惑女娲娘娘还特意让他在梦境中看到人性的贪婪,梦境中村民们开始只是索要每天劳动能够得到的一点点金子,就很满足了,可是后来时间久了便越来越不满足那些可怜的金子,直到最后村民们无所事事整天都等着发金子,直到所有的粮食都被吃光村民们依旧不思悔改依然坐在庙前等着发金子。最后坐吃山空、饿殍遍野、村民们一个个抱着大堆大堆的金子含恨离世。而梦境里的青益王又伤心又无耐,所以青益王迟迟不肯赐金给村民们。因为人性的贪婪不会仅仅满足眼前的一点点利益的,当他们能够不劳而获时便会变本加厉,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愿意放弃。而这一过程中人心的变化又是那么的微妙,就像花开花落一样听不到声音,但造成的影响也如同花开花落一样,这前前后后却有着鲜明的对比。
“对不起,乡亲们我不能那样做,我真的是为你们好才不赐金给你们的。”青益王面对黄石道人和乡亲们的质问无耐的辩解着,只是这辩解在此时却像是溺水的孩子抓住了岸边的一颗野草,明知道没有生还的可能可还是极力抗拒着。
“这是为什么呢,你如果真是为我们好,那就吐出金子来救救我们啊!”两次索金未遂,再加上黄石道人煽风点火村民们也开始烦躁不安了,一村民不耐烦的质问着。
“对不起,对不起乡亲们,天会下雨的大家再等等看吧,一切都会有好转的,女娲娘娘是不会不顾大家死活的,大家先散了吧。”青益王几乎以哀求的口吻劝告大家。
“就算我们等的下去,可是村里的老人孩子几个月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了,现在几乎连吃的都没有了,您让我们怎么再等下去啊。”黄石道人边说边扯开衣角擦拭着眼角。
“是啊!”
“也对啊,我们忍饥挨饿没关系,可孩子们正在长身体不能整天吃不饱饭啊,眼看他们忍饥挨饿这心里真不是滋味啊。”
“家里的老人本来身体都差,这样下去还能活几天啊”
村民们听了黄石道人的话议论纷纷,心里更加焦躁不安。
青益王见争辩徒劳无益,只好闭门谢客,不再争辩。村民们见索金无果觉得自讨没趣只好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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