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是一股涓涓的细流,给心里带来甜甜的滋养;亲情是一缕轻柔的阳光,让冰冻的心灵无声熔解;亲情是一个静静的港湾,让远航的疲乏烟消云集。
二零零二年五月九日下午五点整,这绝对是一个值得我铭记的时刻。此时,依依惜别了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哭着不肯松手离去的女儿,挥别了这个温馨的五一黄金周。
T1 的列车员站在车门的里边端端正正地向北京敬礼,“再见,北京”,这是她们的礼节,忽然间就从此成了我心底深深隐隐的伤痛,突然间也忆起了晋朝张翰秋风起时思念家乡的鲈鱼脍便辞官回乡的典故,多想洒脱如斯,对北京也道一声“再见”,怎奈为了生计奔波,归期归程难料。
妻女们四月二十九日来京小住,这段日子里,最难忘是我女儿的点点滴滴:
每次坐在公交车的窗前,不太喜欢坐车的女儿总是反反复复不停地问:“爸爸,还有几站?”、“爸爸,坐了几站了?”之类的问题,当时觉得有些烦,现在没有人坐在眼前烦了,却思念起来,思念得让我不敢坐车。
每次进小区附近的“筷乐家园”吃饭,女儿总是第一个跑到门前,使劲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吓得我每次都怕她不小心压了手,总是快步帮着推一推,店里的服务小姐每次也都是匆匆忙忙地赶来拉门。落座以后,女儿总是抢过菜单和铅笔,先记上一碗黑米八宝粥、一碗燕麦杂粮粥和三碗米饭,然后再认认真真地根据点的东西一一标记,点完了就叫一声阿姨。而今餐厅的服务小姐开门从容了,很职业的冲我微笑,然后问“几位?”。这很平常的一笑让我感到奚落,这一问也让我感到刺痛。胡乱点了些然后清清静静地吃,很习惯地看看旁边,没有了女儿的念念叨叨,吃一会,想歇一会,却不知道该趁机做些什么,只好尴尬地四处望望(唉!本来是可以充满柔情的摸摸女儿的头,然后问问还吃些什么,吃饱了没有之类的话的),连平日里对女儿轻言笑语的服务小姐也沉默了。这静静的氛围让人有些酸楚,让人有些心虚,不敢再来。
每次进新开张的“天客隆超市”,女儿总是先去拎上一个盛物篮,然后带我去看看饮料和冰淇淋都在哪里,都有些什么,还有些什么,女儿不在身边了,我也不想去超市了。所幸一般说来,没有了家的感觉,我也没有太多必要去了。
街心花园里,曾经和女儿一起黄昏散步,也曾经不住女儿的缠磨小坐,但我现在看一眼都有些不敢了。
幼儿园墙边的花依旧茂盛地开放,我却不再敢靠近了。
总也回避不了的总是这些回来的路。残阳云遮霞绕,偶尔还有飞机缓缓划过,美景下的一草一木,何处不曾是我和我的女儿一起牵手数过?青塔的每一条小路,都曾有我抱着我亲爱的女儿一起走过的足迹。
我不能不回来,我不可能不重温这些必经的路,所以我永远回避不了归途上的触景生情和落寞惆怅。
电梯的按钮需要自己按了,出了电梯,也没有人抢着跑着一跺脚点亮声控的廊灯了。
一路思量,离开了女儿的日子,竟是如此的无趣和落寞(前几日本来我还想再利用假日去别的地方游游的,但我不能独自去了,我怕承受不了没有女儿相随的落寞)。
昏黄的黄昏下,感伤着女儿离别时同样的感伤,拉亮一盏灯,驱不散一屋的冷清。
倒挂的衣架是女儿的手笔,墙角边未洗的拖把也是能干的女儿未曾清理的战场,席梦思角上杂乱的纸头纸屑、旅游门票和途中摘下的松枝也都曾是女儿趣味盎然的玩具。
没有人抱着我的头、枕着我的臂弯入眠了,也没有人会让我半夜里牵挂中惊醒只为盖好棉被了。
这个曾经跑进跑出、跳上跳下、吵吵闹闹、哭哭笑笑的女儿回老家去了,本来已经非常习惯了的平静变得不能容忍了。
回首这段和女儿共享天伦的美好日子,人生能堪几回这样的聚散。青春伴着容颜流失,有多少黑发可以被岁月的风霜染白,又有多少岁月可以让我看着女儿的渐渐长大而慢慢变老。
浪迹的铁石的心开始化了,不是岁月的侵蚀,而是为了我亲爱的女儿。
回忆的眷眷,足以让人看低仕途浮沉,足够让人放弃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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