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看似随手拈来,却蕴含着不小的人生哲理,读后令人深思。
我不知道它是怎样闯进宿舍里来的。总之它是被人瞄上了。它被吊在拉在两棵相邻的枯树上的铁丝晾衣绳上时,眼神是绝望的,无助的。它已经不能再哀嚎,只剩下了轻微的喉头滚动。那滚动声咕噜噜的,十分怪异,听着有些瘆人。所以旁观的我离开了这个院子,回屋去了。
之前本来是钻屋里看书的。看的是柯云路的《夜与昼》。那些充满改革意味的激发人血脉贲张的句子暂时性吸引了我。说暂时是因为很快我就被一阵嘈杂所惊扰。院子里一片声的喊:“截住它!”“别让它跑了!”“嘿!这狗娘养的!还要跑……”一连串的斥骂中,我便抬头向窗外看去。通过窗玻璃,一眼就看到一条黑狗仓皇间由西向东奔去。它肯定是慌不择路了,因为东边并没有路,尽头是一个厕所。慌急之中,它没有杀个回马枪,所以它只能是一头闯进了臭哄哄的厕所。
追赶它的有十几二十号人,呼啦啦的操着木棒,拿着绳子,还有赤手空拳的,蜂拥过去,把厕所口封了个水泄不通,还群情激愤地呼喊道:“它钻进去啦!”
“小心呀!别让它跑出来咬人!”
“就是,疯狗咬人可不含糊……”
乱哄哄中,我没有压抑住好奇心,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已经聚了不少人,都是厂里住在这个单身宿舍的男青工,二十来岁的居多。大家的劲头都够大的,在面对这条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时候,都表现出了空前的团结一心。
那时候的我也不过就是二十岁刚出头,混在大家伙子里显得十分的正常。甚至,我也会趁机嚷上一嗓子:“逮住那狗日的!”
那时候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宿舍的厕所是那时候最平常不过的旱厕所。所谓旱厕所,就是一溜几个蹲坑,中间用矮墙截开的那种。掏粪用的大坑则是在背后,需要出宿舍去绕过街巷那头才能看到。所以这条苦命的黑狗除非从蹲坑跳下去,然后从那后面的大坑逃走。事实上估计是它没有那想法,也或许大坑里积粪太多,它无法跳下去。不管是怎样吧,它走投无路,在外面的人用石块棍棒等击打威胁下,居然呜呜叫着向出口硬闯出来。也是它吓破了胆,根本上就失去了战斗力,一出现在出口就让雨点般的木棒扫倒,随即便被人们用事先准备好的一条细细的麻绳捆绑住,吊在了晾衣绳上。
黑狗呜呜叫个不停。它把脑袋转过来转过去,用祈求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个它看到了的人。但是它想不到,这些人铁了心无动于衷,大都是巴望着来要它的命的。而且其中就有几个跃跃欲试准备直接动手要它命的人。所以它对人们的期待从开始就错啦。人的心里头究竟想些啥,它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
有人拿来了一只大茶缸,提来一桶水,于是人群中的一个黑粗大汉就操起茶缸,从水桶里舀上水,倒入黑狗嘴里。水有一半洒出去了,周围的人们便笑骂道:哎呀三忙忙,你笨死啦!叫三忙忙的那个黑大汉就扭脸冲骂他的人喊一句:嫌我笨,你来!人们就不说话了。
连续往黑狗嘴里倒了一阵子水,看看黑狗耷拉着脑袋没了动静,人们就说:行啦三忙忙,够意思啦!
三忙忙就住了手,把大茶缸往水桶里忽嗵一丢,拍拍手,叉了腰,瞅着黑狗说:好狗!
人们就哈哈大笑。
我忽然感觉肚子里想翻。赶紧回了宿舍,隔着窗户玻璃,我看到他们把黑狗从晾衣绳上解下来,几个人七手八脚抬着拖着走了。后边踢踢踏踏跟着那些“打手、”“围观者。”
他们是到宿舍西边的一个大屋子里去了。那几个人大都住在那边。
等一会儿我动身到厂食堂去打饭时,走南北直通的甬道,就闻到一股扑鼻的肉香味袅袅而来。我扭脸往西边看,那个大屋子里里外外全是人。人人手里捧着,一块一块的,嘴里嚼着,还大呼“过瘾。”有人看见了我,就招呼着让过去来一块儿。我摇摇头,笑一笑,径自走出宿舍。
一路往食堂走,一路脑子里纷纭芜杂。它被吃掉了。它是自己撞在他们手里的。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这么想。
一直到几天过后,甚至多少年过后,那股肉香味还要不依不饶地侵袭而来,挥之不去。真的,我不是假清高,也不是宣扬什么。除了老百姓号称的“猪羊一棵菜,”吃之理所应当,其它动物的肉,我无法吃进嘴里去。自小如此。一直如此。估计是永远如此了。
想到这件事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看到好朋友018的一篇关于杀生的文章;其二是,今日网上风传某校十几个女生群殴某个女生,轮流搧耳光,大声谩骂,其他女生围观,持续半个多小时无一人劝阻,最后以赔礼道歉并一共赔偿四百元了事。而不可思议的是,众多网络视频充斥青少年群殴一个同学的事件,比如某地某教育局长儿子伙同同伴们在厕所里群殴一个男生,还逼其吃屎,场面极其恐怖,令人发指。说起来都是不堪。零零总总,无法尽述。
你要问了,关于杀生还情有可原,群殴侮辱某个学生与人们杀死一条狗有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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