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琐记

　　学习的过程多是艰苦而有趣的，而面对考试不管平时学的如何，都难免会紧张。不过，考试通过的喜悦别有一番滋味。细细想来，生活中许多事都是如此。

　　准备报名学车时，父亲首先不表赞同，说，人过四十不学艺。女儿不直说同意与否，只一句“以后你开车，我可不坐!”先生是那个强烈反对的人，说我遇事反应慢，不懂机械，视力也不好，不适合开车。

　　等我拗着非要报名，先生却也爽爽快快陪着去了。驾校一连跑了几趟，去车管所体检都打算代为操办，结果半路上又打电话，说必须本人去，让下楼等着，他们开车回来接我。

　　旧历腊月二十五那天考科目一，报名到考试先后大概有十来天。那些天名副其实一个用功学生，课本随身带，回家再上网做题，一千多道题都做到了，把错题再收集起来集中练习。考试前两天模拟考卷常得满分，看我还没事捧个书本，先生夺过去扔得老远，说：这水平没问题过关的，复习那么好干吗，100分和90分有什么区别!

　　平时监考别人是常事，可自己已很多年没做过考生了。考科目一那天，早上先去安运司附近的阳光网吧练习，下午坐驾校的车去车管所。一进大楼，黑压压一片待考的，紧张气氛一下就出来了。等被叫到名字，核对了指纹，找到座位坐下还有些忐忑。

　　直到电脑屏幕上现出一道道考试题，发现都是练过的，挺简单，才真正松了口气。平时做模拟题速度很快，一套四十分钟的题十分钟左右就完成。可考试怎能马虎?于是每道题都认真仔细看清，慢慢做，做完再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一看时间，半小时过去了。点了交卷，显示分数100，完全放心。

　　先生在我临出家门时说：考不及格的话，就别打电话给我了。此时边往考场外走边拨他的电话，却只听铃声响个没完。后来是女儿接的，说老爸出门忘带手机了。听我说过考试通过，女儿只平静说了声好，觉得在情理之中吧!再说孩子从小学到中学经历考试无数，早把这我慎之又慎的考试，当成他们经常面对的一次普通小考了。

　　然后开始科目二的学习。

　　正月初九早晨到驾校，听校长宣布分组名单。我被分到了另一组，没和原校区的同事在一起。组员13人，年龄参差不齐，最年轻的是个大二的小伙子，最年长的老哥五十来岁了，其他多是新校区的同事，论年龄我是中不溜的一个。教练车是辆崭新的白色桑塔纳，方向盘很轻——此前梅告诉我，他们的教练车老式方向盘极其笨重，每天练完车回家肩膀疼的要命。而且巧极了，车号的四个数字刚好是海平手机号码的尾数。把这个有趣的发现告诉海平，她回复短信：那正好，每天想着我就进步快。

　　教练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微卷，说话声音不高，温和不严厉的样子。我们在车边站成一圈听师父——后来我们一直称教练为“师父”，教我们一门终生受益的技艺，当然是应该尊敬的师父了——讲解汽车的构造性能等知识，然后告诉几个档位和如何换档。为求直观形象，师父还用粉笔在地上画出档位图，让大家了解。感觉很生疏的汽车知识，师父很新鲜的表述——比如把换到空档说成“把档摘出来”。

　　大家轮流坐进驾驶室熟悉档位和换档了几次，一上午就过去了。下午开始练习倒车。从没握过方向盘，领会得了师父所说“左脚稳住离合，控制住速度”、“往左打多少往右回多少”的意思，却难做到手脚大脑配合协调，车一启动方向就跑偏;要么挂了倒档左脚抬得太猛，车一下往后窜出去，或者干脆熄火。

　　倒车没两把便让开车从灯光球场到小广场往返，在我操纵下车子自然走的歪歪扭扭忽快忽慢，恍然一位醉汉趔趄前行。不过心里并不害怕，因为觉得师傅在副驾驶位子坐着，他老人家会处理好一切事务的。遇到紧急情况便慌得叫师父：“这可怎么办?”他大吼：“松油门!踩刹车!”

　　要么自言自语抱怨：“这方向盘怎么不听我指挥啊?”师父的回答是无可奈何加气急败坏：“听你指挥，我们的车早撞墙好几回了!”车子左扭右扭得厉害时，师父忙得脚踩刹车手过来扳方向盘，嘴里不住训斥：“眼睛往前看往远看!……就在地上画龙……不知道你感觉咋样，我都一头的汗……”心里为自己的笨拙而惭愧，操作却一如既往地别扭不顺当。

　　“笨了就勤快点吧!”这样告诉自己。周末练车常常去的早走的晚，先生去驾校接我，没少调侃：“你们驾校评三好学生吗?看她能不能算一个?”除了周末，平时没课也去，跟着师父带的平时班学员一起练车。去学校上课的话，就放学了直接去驾校。中午简单在驾校食堂吃点饭，一直练到下午才回家。自从学车，就没给那父女两人做过一次午饭，菜市场更是许久不曾光顾。备课洗衣收拾屋子都是早晚抢时间完成，博客农场早被大大冷落。

　　先生偶有微词，批评我太死板认真，说练车每天去一会儿练两把就行，不该一去大半天，风吹日晒的，皮肤都给毁了。不过的确，几个暖和的太阳暴晒下来，整个人变了样子，皮肤黑红黑红的，色斑多出了好多，防晒霜和晒后修复霜也于事无补。自嘲和自我安慰：“皮肤黑点好啊，显出牙白了……”依然早出晚归去练习倒车，枯燥的进库移库出库。

　　慢慢也掌握了倒车要领，比如怎么通过侧窗和探头出去看竿子找位置，进库时怎么绕着中竿走角度大了小了该如何修正。要感谢同组师兄弟姐妹们，大家相互切磋，交流心得经验，才能共同一天比一天进步。尤其平时班那些学员，是可爱的大孩子，十八九的学生。他们旁观者清，发现我的缺点失误在哪里，告知改正弥补的方法。并且他们，已认同我为那个小群体的一份子。每次快轮到我了没见上的话，就大声喊过来：老师，下一个该你啦!

　　大家纷纷相传，说三月底科目二过不了补考的话，不光要多交钱，还得加科目。所以我们的科目二考试必得赶在三月内完成。3月22日驾校去车管所约考，考试时间定在24日，23日买场试场地。我们这辆车平时班加周末班的学员，总共21人。买了三小时试场时间，下午6点到9点。那天下雨降温，车管所在刘家梁上，坡高风急，出奇的冷。还好打电话让先生送了厚衣服加上，就这样还冻得手脚麻木脸发青。

　　周末的学员每人上去试了两把，第一把很顺利过了，试第二把的时候正好先生来，想好好倒一把给他看，谁知求胜心切反出错，进甲库的时候车位和中竿亲密接触，宣告失败。这时雨也越下越大，下车和师父打声招呼，然后匆匆坐上车回家。路上先生不断打气，说总体不错，考试没问题，只要不紧张稳住离合，脚下慢点手上快点就好。尤其表扬我打方向盘动作熟练。

　　第二天一早收拾完屋子就去驾校，大部分学员都去了，一人练了两把就到中午。我们几人坐了师父开的教练车去考试。车子过了三桥就飞驰起来，两边的油菜花开的正艳，金黄耀眼。偶尔闪过几抹粉红雪白，是桃花梨花生动的笑脸。

　　恍惚中，我们不是去考试，而是驱车到郊外踏青，有愈来愈美丽的景致等着我们去检阅观赏。而刹那就清醒了，我们恰如一群被赶上架的鸭子，学习时间那么短，真是速成又速成的驾校学员。半罐子咣当的水平，去考试也是碰运气看能否过关，没有谁是稳操胜券的自信满满。

　　待考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有学员说：终于懂得了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同事静尤其有意思，挽着陪考的老公的胳膊走前转后，被爱开玩笑的艳发现新大陆般大叫：“你们看她像不像待产的孕妇?被老公扶着，准备进产房……”大家爆笑，缓解着内心的紧张情绪。

　　我被排在了同组的倒数第二个考。一个一个等前面的进去再出来，听广播里几分钟一次的报告：“合格”、“不合格”。同事芳竟然没过，其实她年轻悟性好，平时一起学多是她指导我，分析我的错误出在哪里。大概是太紧张了吧，两把都是关键时刻方向错打了一把，结果车身撞线，无力回天。

　　等我上车时，雨下得更大了。前一个考生没停好车，工作人员让我等在一边，他上去倒好车示意我上去。调好座位，踩住离合换到倒档，左脚慢抬离合稳住。行进中扭头往右，通过玻璃窗看第一、六两竿重叠，开始往右打方向，左脚始终压着离合，保持缓慢的行驶速度。然而很不幸，第一进车身稍稍撞线，广播里传出一声无情的“不合格”，打开车门下车，内心的沮丧无以言表。

　　第二把是最后的机会了，背水一战，每一个动作都很谨慎，生怕稍不留神，头顶那个可怕的声音会再度响起。直到顺利将车开出车库，走下车步子都有些发飘了，耳边响起那个温柔的女声：“合格”。此时听它，悦耳动人得如闻天籁。掌声欢呼声自待考室响起，像是迎接战场凯旋归来的英雄——每一个出来的同胞，都会得到这样的礼遇。此时抬头看密雨斜织的天空，不再心怀怨怼，耳边刚刚还刺耳无比的沙沙雨声，顿成舒缓美妙的春之旋律。

　　电话拨出去，几秒钟就通了，不待我开口，先生嘿嘿笑着：“顺利通过了是吧?我们这就来接你。”

　　科目二宣告结束，还有接下来的科目三学习和考试，做好再辛苦十天半月的准备，等着每日去驾校接受阳光的照耀雨露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