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其人其事
这世间,可爱的老头儿很多,但可爱成汪曾祺这样的,却不常见。
生活家汪曾祺
他惯于“贪得无厌”,有很多爱好。贪吃,贪喝,贪看,贪玩儿,贪恋人世间。
他好酒异常,喝起酒来,从不会一口一口抿或者呷,而是痛饮酒,一喝一大口。
他还好吃,从他诸多谈吃的文字来看,他简直是吃尽四方的人。从家乡高邮的鸭蛋到北京的豆汁儿,到湖南的腊肉,包括咸菜,酱菜,野菜,他都要追究,琢磨一番。而且时常要发出毫不保留的赞叹:我一辈子没有吃过昆明那样好的牛肉。
暮年因为疾病缠身,医生给立了很多规矩,酒是要戒的,油炸食品也不行,硬东西更要注意。——这可怎么活?他蹙眉,发愁,就偏不沮丧。他不是个容易沮丧的人。他的愁总会有转折——“幸好有天下第一的豆腐,我还能鼓捣出来一桌豆腐席来的,不怕!”他这样给自己打气。
1997年5月16日,离世当天,他想喝口茶水,医生不让,他就“撒娇”:皇恩浩荡,赏我一口喝吧。医生勉强同意沾沾嘴唇后,他对小女儿说“给我来一杯,碧绿!透亮!的龙井!但龙井尚未端来,他就已离世。
对于草木,他也皆有情意。还是少年时,他就有心发现家里的园子里什么花最先开,祖母佛堂里那个铜瓶里的花也是常常由他来换新,换花后的画面也是他眼里的景儿:父亲一醒来,一股香气透进帐子,知道桂花开了,他常是坐起来,抽支烟,看着花,很深远地想着什么。
他对那些草木如数家珍,有着特别的“占有欲”:“那棵龙爪槐是我一个人的。我熟悉它的一切好处,知道哪个枝子适合哪种姿势。”
他贪玩儿,年轻时爱唱戏,吹笛子,后来放弃是因为——“牙齿陆续掉光,撒风漏气。”然后还写写字,画画画,做做菜。
他爱逛菜市场,觉得买菜也是创作,想买冬笋,未果,却碰上荷兰豆,就要“改戏”。
他有一种“无可救药”的天真,容易对琐碎的,稚气的事情发生热情。
1987年9月到12月,老头子到美国爱荷华参加“国际写作计划”,陆续给老伴儿发回一些家书。明明是第一次,到美国,他的信里却无关繁华,他在意的是“爱荷华河里有很多野鸭子,都不怕人。”“美国的猪肉、鸡都便宜,但不香,蔬菜肥而味寡,大白菜煮不烂……”参观林肯墓,他的发现是“林肯的鼻子是可以摸的”,去海明威农场,老人家的发现是海夫人非常胖。“我抱了一下,胖得像一座山!”
而对于大事,他又神经大条,在《随遇而安》中回忆自己当右派的经历时,他居然如此起笔:我当了一回右派,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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