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阴沉,即将大雨倾盆。
我一向是讨厌阴雨的,那种缠绵愁怨的病恹恹的雨,着实叫我心烦。我深叹一口气,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
放眼望去,是青色的天,是女子哀愁的面庞。意乱之际,随手翻开桌上的书本,并不在意内容,只是毫不心软地肆意地翻弄着,想借此宣泄一下内心的不满。
忽然间,一张熟悉的容颜吸引了我的视线——他是我最爱的诗人,是唐宋八大家中“三苏”之一,更是屡遭贬谪却仍然豁达如旧的才子——苏轼。
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我顾不得窗外难缠的雨,只想望穿他的面容。此刻的他虽再遭贬谪,委身黄州,但仍不改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依旧可以带着他清亮的双眸游历赤壁,并与我一一述说他心中的话。
他和我说长江东逝、浪沙淘尽时的浩荡;和我说惊涛拍岸,卷起浪花时的壮观;和我说自己早生华发,回味三国时的多情善感。
他几乎与我无话不说,却唯独不提及自己被贬黄州的愤怒与悲哀。我本以为他会充满哀怨地同我说:“你看我堂堂一介才子,竟沦落到这般下场,我是何等的不甘啊。”可没想到他竟是说:“你看上天仍是待我不薄啊。在我落魄之际,仍将这般盛况大方地赠予我,我是多么幸运啊。”
我一愣,哑然且不知所措,原本满肚子的安慰之语都早已因他的乐观而消失殆尽。
“你就不难过吗?”我真的不解了。而他只是弯起嘴角,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同我说道:看千古,风流人物皆随大江东去,不复;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今西,故垒;谈笑间,羽扇纶巾化作一堆白骨,烟灭。江山如画,人间如梦,不过一时豪杰多少,一尊江月还酹。无论往昔如何辉煌,留于人世的终不过黄土一抔,杂诗几千罢了。芸芸众生,唯一的归宿便是那天上的宫阙,再无他处。若真到了那时,岂会管你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
我看见他脸上徜徉着的那种天人合一的笑容,那种超脱自然的自若,心中忍不住激起万丈波涛,却无法用我贫乏的语言或文字去描绘。唯有长叹一句,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冥想着,悄然与他道别。合上书,闭上眼,我仿佛又望见了他那相隔千年的绝尘容颜,听见了那意味深远的一席话语。
我似笑非笑,内心渐归平静,怕是也徒添了“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的多情善感。
听苏轼说话,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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