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 苏轼是北宋文坛的领袖,也是宋词豪放派的创始人,是公认的豪放派的代表。这是在我们以前学过的教材中经经常提到的。虽然他是豪放词派的代表,但是他的词中温婉含情的婉约词作的数量并不少于慷慨激昂的豪放词作的数量。对苏轼词的婉约词风前人已有论述,但是有过于片面化,本文主要从婉约词的传统题材(言情)﹑婉约词的重要内容(咏物)﹑婉约词的基本特征(意境之美)三个方面,通过对苏轼的几首代表性的婉约词的分析,从而展现出苏轼词风的婉约凄美的一面,从而使人们可以更清楚的认识苏轼。
关键词:婉约;题材;内容;特征
婉约一词,即委婉含蓄之意。婉约词不仅是一种文学题材,也是一种创作手法。自后唐温庭筠为鼻祖的花间派开始,闺怨、相思、离情别绪、春花秋月便成词作的一大题材。婉约词上承花间词,与花间词一脉相承,但是与在花间词相比,婉约词内容上去其浮艳多分雅致,形式上以蕴藉雅正见长,语言秀丽而清新,情思曲折而真切,无论是在内容还是在传统题材上都有很大的创新。在苏轼以前的北宋词坛仍是以及婉约词为主流,主要是一些男女相思、闺阁幽怨的艳情之作,直至苏轼才打破了婉约词以艳情为题材的范围,将婉约词推入正宗高雅的文学殿堂。[注a]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1037——1101)四川眉山人,是北宋时期的著名词人。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年)中进士,神宗熙宁年间,因于主张新法的宰相王安石政见不和,被贬为杭州通判,苏轼词的创作就是从此时开始的。元丰二年,因在著名的“乌台诗案”中被以“作诗讪谤朝廷”之罪谪贬为黄州团练副使。苏轼在黄州期间,创作了大量的词来抒发心中的忧愤,表达他的人生态度。哲宗元佑年间,高太后临朝,司马光执政,苏轼被召回京,被委任为朝奉朗知登州,后迁为礼部朗中,又迁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又历任知杭州﹑知颍州﹑知扬州﹑知定州。哲宗亲政后,被远贬惠州(今广东惠阳),再贬儋州(今海南儋县)。徽宗即位后,在遇赦北归的路途中,于靖国元年(1101年)卒于常州(今属江苏)。苏轼一生在宦海中浮浮沉沉,心中种种忧愤,都成为其创作的源泉。[注b]
一﹑婉约词的传统题材——言情
言情,是婉约词的传统题材,它以情动人,道尽人世间的喜乐悲愁。在北宋苏轼以前的词人言情的主题不外是以代言体的形式写一些闺怨、相思、离愁别绪、春花秋月等。苏词主要是突破了晚唐以来“词为艳科”的庸俗品位,“诗余”的附庸地位,只写闺怨、别情的题材范围,将词推到了正宗的文学艺术高雅的殿堂。在言情方面,苏轼描写的至情至性的爱情词,颠覆了艳情词的俗套,给人以凄美、委婉的高雅享受。
㈠《蝶恋花》(记得花屏初会遇):
记得画屏初会遇。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那日绣帘相见处。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注1]
“记得画屏初会遇”是写美妙爱情的开始,与心上人在画屏之间初次相见,现在依然清楚的记得,令人难忘。“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是写美妙爱情的破灭。“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是写男子在爱情破灭后对女子的痴恋相思。美丽的春光几度从窗前走过,而对她的思念未减半分。说明自己是在没有希望的等待中度过。“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低眉垂眼,假装要走开,却笑着整理自己的头发。写出了女性的娇怩之态和心底的秘密。“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收敛起眉头不说话,不是对他的无情,而出于女性的娇羞。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在人前表达自己的爱情呢?可是越是这样越能招人疼爱。全词以男子无尽的缠绵相思和甜美的回忆作结。
这是一首柔情似水的纯爱情词。它毫不掩饰的写了一个男子的单相思。作者这里描写的单相思之情是健康的,是朴素的,就像爱情本身那么健康,就像生活本身那朴素。这首词没有一点前人词作的艳情成份,给人凄婉,缠绵的无奈之感。充分显示出苏轼对言情题材的婉约词的革新。
㈡《江城子》(乙卯 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注2]
这是一首千古传颂的悼亡词,是苏轼写给原配王弗的。这首词抒发的情感自然深挚、凄恻、哀婉、缠绵,在苏轼婉约风格的词中堪称一绝。王弗于治平二年(1065年)逝世,此词作于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年),岁次乙卯,距离妻子死去刚好为十年,所以说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是说词人即使不去思念亡妻,也无法忘怀。可见王弗在词人心中的份量有多重,既然无法忘记难免会有想起的时候。这一句看似矛盾,事实并不矛盾。“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想到爱妻已死,感慨万千,孤坟远在千里之外,没办法在一起诉说这些年的凄凉遭遇。“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是词人的一种假设,即使彼此相逢,只怕也相互不认识了。十年的宦海浮沉,早已容颜非昔,鬓发全白,为下文的记梦作铺垫。“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作者梦到了妻子正在一个梳妆的情景。一句相顾无言,包括了千言万语,表现了无声胜有声的悲痛之感。一个梦把过去拉回了现实之中,但美好情景已不可能再出现。这个梦也使人感到无比的凄凉。“料得年年肠断处。”词人料想长眠地下的爱妻为了眷恋活着的亲人也该肝肠寸断了吧!“明月夜,短松冈。”化情思为景物,将作者的思念通过环境的描写表达了出来。
苏轼在这类歌咏真挚爱情的词作,不仅仅只有这两篇,如:《蝶恋花》(蝶懒莺慵春过半)[注3]等。《蝶恋花》(蝶懒莺慵春过半)中写到“云有鬓鬅松眉黛浅。总是愁媒,欲诉谁消遣。未信此情难系绊,杨花犹有东风管。”写的是一位闺中少女伤春的情怀。
二﹑约婉约词的基本特征——美的意境
意境是作品中呈现的那种情景交融﹑虚实相生的韵味无穷的诗意空间。韵味无穷是意境的美感魅力所在。“韵味”是意境中蕴涵的那种咀嚼不尽的美的因素和效果,包括物色﹑情感﹑意味﹑风格等多种因素构成的美感效果。[注c] 创造美的意境,是婉约词的基本特征, 作家们把美的语言、形象、意境,和谐地统一起来,创作出大量具有诗情画意的绝妙好词。苏轼的婉约词摆脱了传统婉约词的香艳软媚,显的清新真挚、明丽净洁。跟花间词的“以艳为美”、柳永词的“以俗为美”相比,苏轼的婉约词呈现出“以雅为美”的特点。
㈠《点绛唇》(红杏飘香):
红杏飘香,柳含烟翠拖轻缕。水边朱户。尽卷黄昏雨。烛影摇风,一枕伤春绪。归不去。凤楼何处。芳草迷归路。[注8]
开篇渲染如画般的春色,红杏﹑烟柳最具代表性。写红杏更写其香,杏花的香味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红杏飘香,更显出词人感受的真实。写翠柳,将其比作含烟﹑拖轻缕之状,既写出了其轻如烟之态,又写出了垂枝轻拂之姿。词人用词典雅﹑精炼,描绘出如画般的春色。“ 红杏飘香,柳含烟翠,”与“芳草迷归路。”前后照应,相反相成。红杏香柳,属相思中的境界,如画般的春色之美令人神往;芳草迷归路,给人一种凄美之感。
㈡《阮朗归·初夏》(绿槐高柳咽新蝉):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注9]
“绿槐高柳咽新蝉,”是初夏特有的景物,绿叶成荫的槐树,高大的柳树,还有绿叶的深处的新蝉的鸣声。一片阴凉清雅的庭院环境。“碧纱窗下水沉烟,”碧纱窗下的香炉里飘浮着袅袅香烟。碧纱和白烟相衬托,既有形象之美,又有香气可闻。给人一种清静优雅的感受。“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 又是一番园池夏季景象。小荷刚刚长成,小而娇嫩,一阵细雨过后,轻风把荷叶吹翻;石榴花色本来就鲜红,经过雨水的清洗更加如火一般的红。小荷翻的一个“翻”,榴花开欲燃的一个“燃”,给人一种动态的﹑优雅的美的感受。这也就符合了苏轼婉约词“以雅为美”的特点。
苏轼婉约词中体现苏轼“以雅为美”尚有其它名篇如:《蝶恋花》(花褪残红青杏小)[注10],“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描绘的暮春景色的句子:《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注11],“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描写的凄美的景物的句子等。
三﹑结论
本文通过以上三个方面的论述分析,虽然不能概括苏词婉约词风的全部,但是苏轼婉约词的基本状况已经反应了出来。假使苏轼没有开创豪派,单凭他婉约词的创作,也足以让他流芳百世。苏轼不仅是豪放派的代表,更是写婉约词的高手。
引文注释:
[1] 夏承焘等撰:《宋词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版,(上册)第454页。
[2] 徐中玉﹑金启华主编:《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二)》,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64页。
[3] 夏承焘等撰:《宋词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版,(上册)第456页。
[4] 徐中玉﹑金启华主编:《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二)》,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66页。
[5] 夏承焘等撰:《宋词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版,(上册)第339页。
[6] 夏承焘等撰:《宋词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版,(上册)第306页。
[7] 夏承焘等撰:《宋词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版,(上册)第441页。
[8] 夏承焘等撰:《宋词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版,(上册)第453页。
[9] 夏承焘等撰:《宋词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版,(上册)第388页。
[10] 夏承焘等撰:《宋词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版,(上册)第402页。
[11] 同注 [2]
参考文献:
[a]本文有关苏轼生平的简介,参见徐中玉﹑金启华主编:《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二)》,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61—79页。
[b]本文关于婉约词的论述,参见惠淇源著:《婉约词》,安徽:安徵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前言部分。
[c]本文中有关意境的论述,参见童庆炳主编:《文学概述》,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58—17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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