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以来,随着旧体诗词创作日渐趋热,以及现当代旧体诗词选本和研究论着次第问世,中国现当代旧体诗词的经典化以及进入现当代文学史和诗歌史问题,引发了相关"业内人士"乃至一般"业余爱好者"的广泛关注。这一现象说明,当代旧体诗词创作者已然获得了较为明确的文学史意识,旧体诗词研究者也具备了较为明确的学科建设意识,而广大旧体诗词爱好者则在呼唤着现当代旧体诗词精品与经典的诞生。
一、文学史编写的双向欠缺
由现当代文学研究者编写的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和诗歌史,大多不为旧体诗词设立章节,偶尔有之,也是基于特殊的考虑安排。由于长期遭受"不公正待遇",现当代旧体诗词界普遍怀有被无视的委屈感。因为无论是从文学史、诗歌史应该完整、客观地反映一个时代的文学和诗歌创作的真实样貌上说,还是从文学史、诗歌史学科建设上说,抑或是从新旧体诗歌的此消彼长中把诊诗歌体式演进的脉息、探寻诗歌史嬗递演变的规律上说,现当代旧体诗词都不应该被忽略,都不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诗歌史无视旧体诗词创作,不为旧体诗词设立章节的现状,应及早改变。
相类似的问题,在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界中同样存在。由古典文学研究者编写的几乎所有版本的中国文学史,在梳理古代作家的文学史影响时,都不曾涉及新文学和新诗。比如,论及李白的影响,最晚讲到近代的龚自珍,之后的文学史和诗歌史,李白好像突然不存在了,至于李白对现当代新诗人郭沫若、闻一多、徐志摩、余光中乃至贺敬之、郭小川等的巨大与深远影响,则好像从未发生过。同样,论及杜甫的影响,也未谈及艾青、臧克家。作家如此,文学史群体和流派亦然,比如论及边塞诗的影响,不谈及20世纪的"新边塞诗";论及元白诗派的影响,不谈及新诗运动初期的"新元白诗派";论及韩孟诗派的影响,不谈及现代主义新诗的"以丑为美";论及本色派散曲的影响,不谈及1980年代新生代的"非文化"、"非崇高"的"生活流"、"口语化"诗歌;论及宫体艳情诗词的影响,不谈及邵洵美,论及唐宋婉约词的影响,不谈及戴望舒、席慕蓉、舒婷,不谈及现当代流行歌曲,如此等等。
文学史编写上存在的这种双向欠缺,反映的是文学史学科建设上存在的双向欠缺。何以如此,原因主要有以下两个:一是从积极的方面说,是对学科时段和学术规范的恪守,在"中国文学"这个一级学科之下,"古代文学"与"现当代文学"分属不同的二级学科,所以彼此严守分际,井水不犯河水,虽鸡犬之声相闻,然至老死亦不相往来。二是从消极的角度看,这样的学科设置与时段划分,割裂了文学史发展演变的连续性与整体性,致使新文学学者不够熟悉古典文学、旧体诗词,古典文学学者也不够熟悉新文学作家创作、新文学作品研究的现状。这样的学科设置与时段划分,严重影响和制约了学人的知识结构、学术视野、审美趣味,在此学科格局下培养的学人,知识结构相对封闭、学术视野相对狭窄、审美趣味相对单一等问题便不可避免。
到此地步,即使彼此有心"往来",实亦无力"往来"矣。
正是上述两个原因,导致了新文学学者编写的中国现当代文学史、诗歌史不设评介旧体诗词的章节,而古典文学学者编写的中国文学史论及古代作家作品的影响则讲到近代为止的不正常情况。
为此,要想让现当代旧体诗词进入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和诗歌史,则应该在学科建设上找到深层次的症结,并尽快加以破解。在课程设置、人才培养的方案上,打破学科格局狭小封闭的森严壁垒,打通古代文学史和现当代文学史,改善和重建古典诗歌研究者及现当代新诗研究者的知识结构。以使现当代诗歌研究者真正有能力理清新诗和新诗人的诗学背景与诗艺渊源,避免对新旧诗之间的复杂关系作出简单的"断裂"判断,消除普遍持有的新诗乃是"横移"而非"纵承"的误解;同时也使古典诗歌研究者真正有能力理清古典诗歌在现当代新诗史上的传播、接受与影响状况,对古典诗歌的现代价值加以重估,把对古典诗歌文献的静态研究改变、扩展为包括新诗在内的活体研究,肩负起诗歌史家介入和指导当代新诗写作的责任与使命。当学科建设逐步合理完善,新诗研究者具备了丰厚的古典诗歌知识积累,古典诗歌研究者也深谙新诗的创作成就和艺术特质,然后大家就可以联手编写贯通古今创作、兼容新旧各体的大文学史和大诗歌史,完整准确、客观公正地展示一个时代的文学和诗歌的真实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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