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色遥看近却无;仲春,浅草才能没马蹄;春夏季节,独怜幽草涧边生;初秋,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冬日,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你明明就是在装点中国人的四季嘛。以下是描写草的古诗词,欢迎阅读。
何草不黄
诗经 小雅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
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
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匪兕匪虎,率彼旷野。
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
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中国人对于野草的关注,至迟,在春秋时期就有表现,有《诗经》为证。上古时代,不论是中原大地上的商人、周人这些农耕民族,还是塞北的戎人、西部的狄人这些游牧民族,对于野草都相当熟悉。对于农耕民族而言,很多农作物就是从野草驯化而来;对于游牧民族而言,野草就是食物链的金字塔塔基,没有野草,何来牛羊;没有牛羊,何来游牧?
秋冬季节来临,野草泛黄,黄绿相间的草色覆盖整片原野。当五谷收割完毕,当草叶完全转黄、沾满霜露,人们心里知道,人们嘴上不说——征战的季节到了。在没有颗粒归仓之前,打仗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当粮食收集到高大的谷仓内,运送到厚重的城墙里,敌人的侵扰将失去对象,征战的后勤粮草也有了保障——是时候了。还有一层原因,大家也不肯说出口,秋冬季节,战死的人马不会立即腐烂、不会传播瘟疫,不论被掩埋的还是来不及掩埋的,他们都会慢慢被禽兽、野草、大雪和大地吞噬。
家家户户出兵丁,父亲送儿子、哥哥送弟弟,独子家庭也不一定能够幸免。出身贵族的将军,坐在四匹战马拉曳的战车上,车轮吱吱呀呀地响。绝大多数的兵丁,都是最古老的兵种——步兵,他们在战车的前方、后方、侧方,肩抗长戈,顶风前行。风向,已经从夏天的东南风变成北风。大地上的野草,像矛尖一样的叶子齐整整地向南面倒伏。它们像小兽露出软腹部一样,露出叶面上的细密的棱纹。像矛尖一样的野草,就被叫做“茅草”。
何草不黄?有什么草不会变黄呢?何人不行?有哪个人可以不出征呢?其实,大家也就像秋后枯黄颜色的蚂蚱,被绑在一根枯黄的野草茎上。大将军已经动员过了,我们要“经营四方”,我们的目标高大上,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们在旷野上行军,践踏着无边无际的野草。如果从空中鸟瞰,这一支大军,不过是一条细细的黑线。人们口中呼出的气,凝成白雾,像一列蒸汽火车。没有人说话。并肩而行的人,昨天还一起在田里割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的眼神里,不仅有坚毅,还有一丝悲伤。“哀我征夫,独为匪民”,我们这样的征夫,活得哪有个人样?“匪兕匪虎,率彼旷野”,我们不是野牛,不是老虎,不是野兽,却像野兽一样在旷野暮色中露宿。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一只尾巴蓬松的狐狸,从野草丛中蹿出,它刚刚换了长绒毛,毛色跟野草几乎一致。眼尖的人刚刚看到,它已经跑到十丈远的地方,在草丛中只露出一颗脑袋。湿润的、明亮的、有生气的眼睛盯着这一群人看,而且侧歪着头,仿佛并不是很怕人。这样的小兽,也有自己温暖的草窝哩!
是不是太沉重了?我们换个话题。秋天的'野草是征夫的泪,春天的野草却是爱情男女的道具。
静女
诗经 邶风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心上的好姑娘,她的名字叫静静,约我在城墙根下老地方见面哩。我都来了一个时辰,不见人影,什么情况?抓耳挠腮,徘徊踯躅。有人问我,我就“嘿嘿”一笑,“等人,等人”。
静静终于来了,“贻我彤管”,送我一根“彤管”——红色的小茅尖。茅尖,也叫茅针,是白茅草的嫩芽,从尖到根,颜色从嫩绿渐变为绛红,再变为嫩白。谁小时候没有在野地上拔过茅尖?剥开卷卷的茅草叶儿,里面是一根白絮状的条儿,放到嘴里,清甜、滋润。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荑”就是白茅草。静静告诉我,这根茅尖,是她到野外专门采回来的呢。难道她是让我回忆,我们年少无猜、在野外玩到暮色降临的旧日时光?哎呀,这彤管、这荑草,美得不一般,美得不寻常!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小草呀小草,不要自作多情,不是你美,是因为赠送你的人美!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赋得古原草送别
唐 白居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别告诉我你没读过这首诗。不过,也许有人会说,前四句闭着眼都能背出来,后四句好像有点儿陌生哎。这不怪你,这要怪当年编小学课本的那些人,他们低估了小学生的接受能力。明明是一首律诗,呈现在亿万学生眼前的,却是一首“绝句”。大诗兄始终觉得,我们需要教给我们孩子原汁原味、全须全尾的东西,不要断章取义,不要自作主张。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离离,一望无际、漫山遍野的感觉。野草,看上去似乎是“一年生”的植物,实际上,大多数的禾本科植物,包括茅草、蒹葭(芦苇)、水稻、小麦、竹子,都是多年生植物。它们露在地面上部分,确实会在秋冬季节枯萎、死去,但那是在积蓄来年更加迸发的生命力。
人类常见的禾本科野草,大致有白茅属、剪股颖属、结缕草属这么几种。这么细致的分类,基本属于植物学家的事情。
结缕草
剪股颖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看到这一句,大诗兄就来劲。你晓得我们小时候在乡下,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还不是春天去拔茅针、吃白茅,而是秋冬天去“放火”!你没看错,是放火。那时候的小男孩,上学时会在兜里揣一盒“虎头牌”火柴。放学铃响,大家奔向田野,点燃枯黄的茅草,哔哔剥剥的声音响起来。什么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们早就见识过。我们并不晓得放火可能要坐牢,或者放火会带来雾霾。我们唯一的顾虑是:据说,放火会尿床……
但是,我们还听到过一种说法:大火烧过的野地,来年草会长得更茂盛。也许,这种说法就是从白居易的诗句来的。
后来,当我读到鲁迅先生的《野草》,我就更加坦然。他说:“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你看,这样的野草,你不烧,地火一旦喷涌出来,也会把它们烧得干净。我严重怀疑,鲁迅先生小时候也玩过“放火”的把戏,只是没有在《朝花夕拾》或者《野草》里面明说。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在我们眼中无比矮小的野草,经年累月侵蚀了秦始皇修筑的驰道,爬满曾经固若金汤的城池,见过人世的重逢和离别,它们其实比这些东西更长久。
《赋得古原草送别》,是这首诗原本的题目。我们的教材编写者们,随随便便把题目缩写成了《草》。这真的好么?没有古原,没有送别,一首诗还能有多少味道?
秋冬时节,当我们登上曾经的高台,满目荒草,我们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燕昭王高筑黄金台拜将,想到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暮秋时节,傍晚时分,当我们登上古原,目送夕阳落入草莽,何草不黄,这样的荒草更加染上一层血色,我们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李商隐的《登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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