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世间的相遇是久别重逢,那么她和他是怎样的一种缘呢?日夜思念却难以会面,百般难舍却有口难言,他们有着母子的缘却没有母子的份,这是为何?
在洛成长的那个小村庄,印象中每个人都很温和善良,那里有他打滚的田野,有他亲密无间的伙伴,夏季的夜晚,在村子的田野里,常常可以看到一盏盏小灯在空中漂浮着,这些小灯便是记载了洛童年的萤火虫,洛喜欢那里的一切,因为那里还有最爱他的父亲、母亲。洛常常在田野上放飞想象的翅膀,想象着花仙子美丽的七色花,想象着未来有许多颜色,做着一个孩子的七彩梦,他自由自在,调皮捣蛋,淘气不止,是孩子中的孩子王。上学下雨时有母亲撑伞,生病在床有母亲疼,委屈难过时有母亲擦眼泪.........洛生活在其乐融融的温暖之中,他从未想到这样的日子会在某一天结束。
有一天,放学回到家里,洛像往常一样拿出作业在院子里写,他一抄写生字,一边认真的修改,生怕自己写错了得不了老师的大红钩,得不到父亲的称赞。小小的虚荣心驱使着他很快的完成作业了,正当他高兴的拿着写完的作业去给父亲检查时,他一抬头才发现,父亲一直看着他发呆,口中还"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眼中透露出一种奇怪的感情,好似难过,又好似不舍。洛虽然察觉,却没有多想,毕竟那时的洛还小。他高兴的把作业递给了父亲,当父亲检查完后洛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称赞,然后蹦蹦跳跳的去找伙伴了,当他跑出院子时,父亲忙叮嘱:“别玩得太晚了,记得早些回来吃饭。”话刚说完,洛那小小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路的拐角处,父亲右手拿着烟头,在路旁看了许久许久,直到烟头熄灭,眉间总有一丝担忧,一丝难过,一丝踌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洛捉了许多萤火虫跑了回来,一进门就气喘嘘嘘的让父亲找个瓶子给他装上,父亲找来瓶子装上以后,洛看着瓶子里亮堂堂的萤火虫大感欣慰,总以为自己做了一桩大事一般。洛十分开心,抱着自己的战利品来到堂屋里,他一跨进堂屋就惊呆了,桌子上有许多美味的菜肴,还有他最喜欢的鸡腿,兴奋之余,他有些不解,心想:"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也没有听说要请什么客人,平日里即使过节也没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啊!而今日怎么会有那么多好吃的菜肴呢?"天真幼稚的他决定弄个明白. 于是,他忙放下手中的萤火虫,急匆匆的来到厨房问母亲,母亲听完洛的问题,支吾了半会才笑着说道:“今天是奶奶的生日。”洛听完如大悟一般的拉长了声气哦的点点头,然后就跑到堂屋里等待开餐了。那天,洛吃了很多很多,肚儿圆圆的,他很开心很开心,年幼无知的他沉浸在香喷喷的鸡腿里却没有察觉到那一顿饭里奶奶、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他们的眼睛里满是泪花。饭后,洛才察觉到了母亲的眼睛红肿,洛伤心的问原因,母亲只是说眼睛里进灰尘了,半信半疑的洛没有再问下去,他总是觉得不对劲,可是终究还是想不出哪里不对劲。那晚,由于吃得很踏实,洛睡得很早。
终于,洛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就在他半睡半醒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抱他,其间还有人小声的说:“轻点,别弄醒了。”洛忙睁开眼睛,未曾想到,几个陌生人正抱着自己往车上跑,本能的反应,洛拼命的挣扎着,他仿佛想用尽这一生的力气去挣脱,洛大声的叫喊:"妈妈!妈妈!妈妈!"那声音几乎震彻了整个小村庄,只可惜洛太小了,他哪里能够挣得脱呢?在车上,洛哽咽之中看到了奶奶,看到了父亲母亲,看到了哥哥姐姐,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们,此时此刻,洛多么希望家人能留住他啊!可是他们只是跟在车后捂着嘴痛哭,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路旁围观的人低下头不忍心看这残忍的一幕.可怜的洛在那一刻才明白,原来母亲的眼睛里没有掉进灰尘,原来那天不是奶奶的生日,原来那天的主角不是奶奶,而是洛。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车子渐渐远去,洛还是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还是拼了命的往外挣扎,两只小手还是使劲的往外刨,不为什么,只为那是家的方向。
那一晚,洛哭得很伤心,直至声音沙哑,直至疲倦了躺在不安中入睡,睡梦中的他还是不停的哽咽,或许他恨透了所有的人,他恨父母不要他,他恨别人带走了他,他恨他自己早该察觉到不对劲,他恨……可惜都已经晚了,晚了。他醒来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小镇,那里没有了稻田,没有了伙伴,没有了萤火虫,没有了一切。他也曾试图过独自出走,可惜都失败了,每一次出走他的身上就多一次伤痕。从那一时起,他的时间不再是他的了,他被规定着几点去上学,几点必须回来,若是晚了,身体便添新伤。他时常生活在争吵,打骂,所谓的对错之中,此后,他脾气也变得古怪,心灵也极其脆弱。他孤独,孤独得不喜欢开口说话,从小学到初中,他没有开口向他们要过一分除了买纸笔之外的零用钱,他们也没有给过他一分能够自己做主的钱。
一次,六一儿童节,班上组织了节目全体合唱,要求买一件白衬衣,回去以后,洛十分为难,因为他害怕在他们面前提到钱,只要一提到他们肯定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一番,然后再告诉他别去参加那些与学习无关的活动。洛想了很久,于是决定偷偷的拿了他们十块钱,拿到钱的洛满身颤抖,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多的钱,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最终还是被发觉了,那一次,洛被打得皮开肉绽,头都破开了好几道口,但是他始终没有开口求饶。那一晚,直到半夜他才勉强忍痛入睡。第二天回到学校,同学嘲笑他满脸的痕,满头的包,语文课上,老师让他起来回答问题,语文老师看到颤抖不止的洛,走下讲台掀开洛的衣襟、裤管,在场的人惊呆了,洛满身乌血块,隐约还有血丝往下流,从那一刻起,洛在心中暗暗起誓不再相信什么亲情,以此,他便成了一个冷血动物。
多少个日夜里思念不止,他还是放不下,放不下曾经养育他的父亲母亲,一直以来他都在等,等一个会家的时机,这一天终于来了。第三年的大年初一,听说要回去拜年,洛万分激动,踏进故土,他泪如雨下,他等得太久了,他度日如年,他等得肝肠寸断。趁众人不注意,洛悄悄的往家的方向跑,尽管隔了两年,但是他还是清晰的记得,因为那是家的方向。远远的看到院子,洛兴奋得热泪盈眶,他加快了步伐,像以前一样一脚踏进院子,只见一个妇人正在院子里扫地,未等那人回头,洛便本能的喊出了一声:“妈!”那人回头,正是当年养育他的妈妈,妈妈满脸沧桑,头发白了许多,额头的皱纹也增加了不少,看得出这几年来妈妈也没少牵挂着他,妈妈紧紧拽住扫帚颤抖的说道:“回来了,回来了!”洛跑过去抱住妈妈,两人紧紧相拥,泪垂不止,这一刻,洛等了整整两年,整整两年啊!两年足以让一个婴儿学会跌跌撞撞的走向母亲的怀抱,两年足以让一场战争有始有终,两年足以让一个渴望母爱的孩子等得肝肠寸断。
洛来到曾经捉萤火虫的后院,洛又哭了,虽然此刻是冬季,没有萤火虫,但是在洛的脑海里,大树下已四处飞得是萤火虫了,因为他离开的那一天夜晚他还来捉了许多回去。此刻,洛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正在大树下屁颠屁颠捉萤火虫的身影。想着想着,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眼角还有一抹泪痕。小的时候他哭着哭着就笑了,而今他笑着笑着却哭了。短暂的相聚,还得不舍的离开,毕竟那已不是他的家了,坐在车里他还是使劲的向后眺望,他只希望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
夜晚洛沉浸在母子相会的兴奋之中久久不能入眠 ,他脑海里满是萤火虫,满是离别时母亲的那句话:“只要是你来,这里的门永远为你敞开,我们都会等你。”洛很高兴,因为这几年来都是他在等别人,而今终于有人等他了。不知不觉中,洛睡着了,梦里萤火虫飞过,残留在多年前夜色中的光点有许多童年的印记,还有层层叠叠的笑声和歌谣:“萤火虫,挂灯笼,飞到西,飞到东,晚上飞到家门口,宝宝回家它来送......”歌谣一直飘荡,一直飘荡。
或许,这个世界很小,小得可以让人类毫无顾忌的上演一幕幕分离;又或许,这个世界很大,大得竟然连这份温暖真挚的亲情都容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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