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离我们而去已十多年了,想起姥姥,我心里不免一阵心酸。月光下,她老人家纺线的一幕一幕,一招一式,把我的童年纺进棉穗里,几十年了,我怎么也挣脱不出去。
小时候,我家很穷,粮食经常不够吃,姥姥总是看不起父亲,让父亲很恼火。我们离姥姥家有十多里路,他们那边归夏邑,我们这边属永城,印象中,他们那边地多,生产搞得好一些,我们这边地少,自然穷一些。我们这边一日三餐吃黑面窝窝头,还要一年买上几个月的红薯干子当口粮,姥姥那里能吃上金黄灿灿的包谷面馍,虽然咽到肚里,刺刺拉拉刮肠子,但要比黑窝窝头好吃多了,经常吃黑窝窝头,大人小孩闹胃酸,每当胃酸时,充点苏打水咽下一会便好。有事稍不留心当着别人的面,还会出洋相,“砰砰砰”一梭子,清脆悦耳,又响又臭,越控制越夹紧,反而更响,叫人尴尬的找个地缝都能钻进去。每星期的星期日,我馋极了,都是把书包一放,跑到姥姥家过一天,姥姥总是给我做最好的饭包谷发面膜吃,再炒些茄子,算改善生活,我那时觉得姥姥这里就是共产主义。
姥姥虽然嫌我们家穷,但是他从不嫌弃我们小孩子,给我们吃给我们穿,大半个心都在我们身上。我们姊妹多,负担大,没有衣裳穿,姥姥看着心里也难受,就在自留地里种点棉花,等棉花拾家来后,白天生产队里干活,晚上加班在家里纺花。没有纺车,姥姥就借别人家的使,为怕耽误别人用,都是晚上加夜班纺。当时农村没有电,晚上都是煤油灯照明,豆粒大的枣红灯芯,冒着缕缕黑烟,熏得屋里都是烟丝油,人呛得两鼻孔里都是黑黑的油渍,一咳嗽一口痰,满墙壁上吐得就像挂琉璃一般。姥姥会过日子,为了节省煤油钱,晚上加班时,他总是把纺车搬到堂屋门前,就着月光一抽一抽的纺,我睡不着,就听她给我讲故事,很多时候,她纺着纺着就睡着了,醒了再接着纺,有时候睡得实在不行了,她就停下来,两手卷起一根纸烟卷,噙在嘴里“吧嗒吧嗒”吸几口,一会精神提上来时,赶快把烟卷掐灭,又接着纺下去,姥姥一般要纺到鸡叫头遍才睡觉。
一个夏天,姥姥能纺很多棉穗子。棉花放好后,要织布,姥姥年轻时就会织布,她坐在织布机上,就像一个花木兰,布梭子在他手里像玩花似的,“呼通呼通”的织着,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一块白粗布一个夏天就织好了。姥姥交给染布的老师染成天蓝色,自己又当起了裁剪师,给我们姊妹几个做成褂子和裤子,一大早,就朝我们家送去,“咚咚咚”的敲门,小狗“汪汪”的叫着,姥姥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小狗骂道:奶奶个腿,狗比人还勤快里。嘴里还喋喋不休的骂我们一家人是懒虫,爹娘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小声捂着嘴笑。我们起来后,姥姥把给我们姊妹几个做好的衣裳,捆成了一捆,用报纸包着,放到门旁上,母亲左找右找不见姥姥,谁知姥姥为上午不耽误生产队里干活,匆匆走回家了。一年又一年,姥姥都是这样,照顾着我们一家人,我们也省了很多心。母亲不止一次对我们姊妹几个说,你们长大了,可不要忘了姥姥,是姥姥把你们几个照顾大的,你们可要疼你姥姥啊。
记得姥姥临走闭上眼的那一刻,姥姥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愿放下,我呆呆望着姥姥无语,小时候姥姥对我们的疼爱,像一股暖流,瞬间涌上我的心头,我的泪水潸然而下,竟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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