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一节课,刚走上讲台,班长捏着一张粉红色小纸片,对着我瞅了半天。周围好几个学生窃笑,表情怪异。
“干么?”我疑惑地问了一句。
“没啥?”班长一脸坏笑,把纸片放在第一排的同学面前,三蹦两跳回到自己的位置。
我也没在意,照常上课。教室外,阳光明媚。教室里,温馨静谧。
学生在背诵课文,我边溜达边观察,一张张青春的脸,像初升的太阳。朗朗的读书声,像一首美妙的大合唱,冲击着我的耳膜,也敲打着我的心灵。
是不是当初我的老师也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当初的我也这般稚嫩又彷徨?没想到即将结束教学生涯的我,有了莫名的情怀。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明白了,有人说过,人老了,也就怀旧了,也就有了感恩的情怀。
是啊,虽然与一茬比一茬年轻的孩子的“代沟”越来越宽,越来越深,我心中不仅仅有“传道受业解惑”的职业情怀,更有了爱怜的情愫。或许,有些隔辈亲的情愫吧?学生的孩子我都教了好几茬了。
视线偶然落在了那张粉红纸片上,心中有些悸动。下意识地捏起来,一看,就乐了。这是幅小画像,主人公不正是我吗?
这丫头,挺有绘画潜质的。抓住了我的特征,眼睛、鼻子挺有神韵,画得比本人好看多了。特别是,光光的头顶,竟然凭空多出了三棵粗壮的头发,很像张乐平笔下的“三毛”。
“画的是我吧?”我把画像放远处仔细瞅着。
“嗯。”小丫头有点儿胆怯。
“画得挺像,送给我吧。”
“好啊好啊。”小丫头没想到老师这样吧,一脸的兴奋。我端详了一会儿,便放在课本里。
我想,这肯定不是上课时候画的,应该没有影响学生的学习吧?
我读书的时候,也给老师画过像。只不过,那是画在黑板后面的。那时候,黑板是木板做到,用两根木棒支撑,斜放在墙上,黑板后就有了空间。
班主任老师叫“吴玉竹”,我们给她起了个外号“乌鱼蛋”。因为她总是衣服不整,满脸疲惫,一点儿不像个老师,甚至还没有我们下地劳作的娘干净。而且,觉得她心真黑,经常处罚我们。
于是,几个人一商量,就在黑板后面,画了一只大大的乌鱼,写上一句“打倒乌鱼蛋”。
起因是,我们去水库洗了个澡,不幸被人举报了。老师罚我们的立正,写了三天检查,还在全校会上检讨。
当我跟同伙辱骂老师的行径被同学举报后,老师也没有呵斥我们,而是耐心向我们解释为什么要对我们严厉。结果,把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再也没有给老师带来麻烦。
特别是,后来知道了老师不仅要给我们上课,还要照顾卧病在床的公婆,还要帮助老公种地,我们偷偷扇了自己好几耳光。
在日后的岁月里,即使老师误会了我,我也没有往心里去。
下课后,我把小画像拍照发到朋友圈,引起一片躁动。有赞美学生“太有才,画得惟妙惟肖”。有揶揄我的,说我变年轻帅气了。最多的是集中在那三棵头发上,有的说“像是荒原上的三秋树”,有的说“肯定是那天起床晚了没洗漱就上教室了”,有的干脆写成“单三毛”“三毛流浪记”,与我心有戚戚焉。
有一句,我很是觉得有深意:“多么善良的孩子啊。”肯定是针对那三棵毛说的。
为什么非要添上这三棵毛呢?
我想,应该是学生不忍心老师的头发落得那样早,掉的那样光。是不是希望老师能毛发重生,免受风吹雨打之苦?是不是希望老师永远年轻?我没有去问,也没必要。我这样想象着,不是挺好吗?
十多年前,也有个学生给我画了张铅笔画,没有眼前这张酷似,却也神似。还在旁边写了一行小字:“溜光大道不长草,聪明脑袋不长毛。”
真可惜,那张小画像,随着岁月的流逝,不知道哪里去了,也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没想到,今天,在我即将离开讲台的时候,又收到了一张具有许多相似点的小画像,让我的记忆闸门打开了一道明亮的缝儿,闪耀着美丽。
真的遗憾没有将那张小画像保存下来,不然,两张放在一起,那是多么美丽的意境啊。
不能再有遗憾了,又拍了好几张照片保存在三处,然后,把画像端端正正放在文件夹的塑料封里,并写上了学生的姓名。
窗外,鸟儿婉转,阳光温暖。屋内,香茗氤氲,花开正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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