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饭店吃饭,一看到有油炸糯米丸子,就肯定抢着吃。这习惯很难改。
在老家,这道菜叫做“炸圆子”。虽然不免有方言发音之缪,但对于文化古城的老百姓来说,取名“圆子”肯定自有道理。原来,这圆子平时是见不到的,只有到了过年,家家户户才早早准备,不仅在年夜饭上把它当成一道寓意阖家团圆的佳肴,整个正月都将它当成佐餐的美味。
上个世纪中叶,家里很清贫。平日里,粗茶淡饭。过年了,父母总是要做点好吃的给孩子们刹馋。每到年边,母亲就忙开了。其中,炸圆子,就是一个重要活计。
煮好糯米饭,冷却后拌以山粉糊,加上姜末、小葱、酱油、味精、咸盐。沾湿两手,沾着粉芡,将中和好的糍黏黏的糯米饭搓成一个一个鸡蛋大小的丸子。锅里菜油沸腾了,将丸子轻轻地擦着锅边溜下去,翻几个身,圆子炸黄了,捞起来冷却沥干。这时的圆子是最好吃的,香脆可口,松软糍黏。
三十晚上,一家人围在桌子边,弟妹们争着要吃炉子锅里烫的圆子,母亲只有不停地烫的机会,却没有吃的份儿。那时,吃圆子简直就是一种奢侈。能吃上圆子,就好比做了上等人。
不成想,女儿的出世竟跟炸圆子有关。
那年腊月二十八,母亲照例炸圆子,妻挺着大肚子硬是要帮忙。于是,母亲在下,妻子在上,一个负责烧锅,一个负责炸圆子,这一站就从下午三点站到了晚上九点。结束时,看着木盆里堆得金字塔似的黄橙橙的圆子,妻脸上露出疲惫的笑容,一只手支撑着酸疼的腰急切找个椅子坐下。除夕早上天寒地冻,我骑自行车送她上班。在一段下坡路上,忽地连人带车滑倒,妻子仰面朝天。等我爬起来,她已经先站起来了。下了坡,她又坐上自行车,我一路小心翼翼载她去单位。下午放假,妻感觉肚子有动静,我们急急送她去医院,不到三小时就顺产了。提起早产,当护士长的表姐说,虽然摔倒是直接原因,但炸圆子过于劳累,也是促成早产的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原因。
随着生活条件好转,过年炸的圆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少。年饭时,除了取意思,谁也不会多吃一个。正月里,再也不会有人见到圆子就抢了。
可我还是对圆子情有独钟。每年正月离家返程,母亲给的东西什么也不带,除了圆子。在我眼中,圆子不仅仅是一种食品,它浓缩了深深的母爱,寄寓了挥之不去的思乡情结。
年关在即,香味扑鼻的油黄的炸圆子又在招引着我。我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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