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岁月经典散文

　　【凉爽的湿毛巾】

　　曾经的夏天，喜好在肩上搭一条湿毛巾。

　　记忆中的夏天，中午特别炎热。我们就在凉棚下面，置一盆清凉的水，很热的时候，就从肩头拽下毛巾丢到盆里，洗几下，然后展开，再搭到两肩上，随之而来的凉爽立即遍布全身，钻心入肺。

　　暑天里，湿毛巾给人带来的好处是无可厚非的。中午吃饭，即使在凉棚下面，裸着上身，也能吃得汗如雨淋。若腾出一只手摇蒲扇，又不便于端碗，在肩上搭一条湿毛巾的话，自然少了后顾之忧；倘若午休，在低矮的茅草屋里更是闷热难挡，湿毛巾是必不可少的，在肚子上平搭一条湿巾，绵延的凉爽会立马带你入睡。

　　那时候的暑假里，生产队设有学生班子，我们那帮孩子和大人一样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那时农村很贫困，男孩基本不穿衣服，除了一个裤衩，其他地方都裸露着，晒得一个比一个黝黑，但一点也不影响我们寻开心。大清早，天还没怎么热，我们先把手巾顶在头上，扎成一个结，然后学着电影《地道战》里敲钟的高老忠一样打着手势，嘴里嚷着“咣咣，集合了！”一路上皮闹着，来到红薯地里。

　　八点多钟吧，后背晒得发烫，就把手巾搭在肩上。汗津津的时候，就撩起手巾的一角，擦脸，拭眼角，然后在身上擦一通。实在受不了，男孩子们就跳到红薯地旁边的浅水沟里，屈蹲下去，只露出小脑袋，让发烫的身子完全浸泡，然后直起身，用毛巾拭擦两只小胳膊。调皮的孩子相互击水，冲得对方都睁不开眼，仍不肯罢手，总嫌不够尽兴。脸皮“厚”一点的女孩子，为了有个湿毛巾，耷拉着眼皮，来到沟边洗，然后旁若无人地爬上坡去，置后面的哄笑于不顾。

　　今年的大暑里，我闲在家里，每天敲打着键盘，写一些过往的文字，偶尔发表一两篇，也会让我兴奋不已。热了，就打开空调，或打开风扇，哪里还会想到记忆中的湿毛巾，曾带给我们的凉爽呢。但下岗已久的我，心里特别焦急，只怕有再多的湿毛巾，也无法撩起我心中的凉爽。

　　【黑白电视机】

　　在我家的老屋里，至今还搁着一台老式黑白电视机。这台电视机，熊猫牌的，十四英寸，小得可怜，其收看效果，无论如何也不能跟现在的彩电相比。可是，也就是这台电视机，曾给我家及庄邻带来不尽的方便和快乐。

　　三十多年前，虽然农村落实了土地承包责任制，但大家还不富有，像一台黑白电视机，价格也就四百零四块，但不是一般人家消费得起的。印象中，先是村部有了一台，大家对它的热情绝不亚于电影。一到晚上，村里小会堂里，挤满男女老少，把电视机拦得水泄不通。后来，村里有几户人家，相继购买了电视。可惜我家居住的西南角，迟迟没见人购买。

　　当年秋天，我家地里的棉花卖了大半，家里积了点钱，父亲提出买一部电视机，家里人一致同意。下午三点左右吧，父亲驮着电视机回来了，后面还跟来一群看热闹的邻居，有说有笑的聚到我家。父亲散了一遍香烟，然后像放映员那样，煞有介事地插电源，开机，拨弄天线，一直调到电视屏幕上的图像开始清晰起来。

　　有了电视机，家里开始热闹起来。晚饭后，家里人把所有能坐的凳子椅子，统统腾出来排放。大家落座时说，这么整齐，倒像影剧院了。父亲说，那是，比影剧院里还要舒坦。大家就笑，这倒是真的。父亲开始递烟，母亲捧瓜子。有人又开玩笑，可别这么客气哦，我们脸皮厚，天天来呐。父亲就说，天天来，香烟管够。其实大家是经常抢着散烟。有时候，电视剧还没到点，大家就有说有笑的谈地里的农事；也有人扯得远，南庄上北庄上，七姨娘八姑子的，甚至把人家上辈子的糗事拿出来晒。

　　记忆中，在我家里，大家看完了好几部电视连续剧，印象深的有《陈真》、《射雕英雄传》、《再向虎山行》等。这些热播的电视剧，大家无论忙闲，到点必看。记得有一天晚上，邻居在外面出人情，为了赶上观看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酒席一散，放开腿往我家跑，到我家时，肚子突然剧烈的疼痛，大家一时紧张起来。他说没事，就捂着肚子坐下来。由于他捧着肚子，坐的姿势低，大家还为他让出了视线。看完后，他疼痛感消失。后来有人知道他是饭吃得太饱，撑坏了肚子，就骂他，为了能让你看清电视，我仄着身子看到最后，结果腰疼了好几天。

　　来看电视的除了庄子上的邻居，还有他们家串门的亲戚，男女老少，满满的一屋子。来者都是客。每天父亲都是客客气气，欢迎喜送。有的孩子很淘气，等天气预报放完了，还傻傻地坐着。尽管屏幕上已经是雪花，他还是赖着不走，担心走了电视台会偷偷播放。大家散后，父亲开始扫屋子，地上都是烟头果壳，遇到难扫的还得蹲下来，用手指头去抠，可是，从没见父亲抱怨过一句。方便大家，自己也会收获快乐，这是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十几年前，有个收旧货的，曾以三十块钱的价格，购买我家的旧电视，我没卖，就一直搁在老屋里。每次走进老屋，就会看到柜子上的老式电视机，脑海里总会浮现出父亲当年好客、招呼父老乡亲聚在屋里观看电视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