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我是一滴露珠,在雨雾中凝聚。那时,我还很细小,只比一滴黄沙大上一点。风很大,我在雾霭中飘飞,我的身影在黝黑的天际留下了淡淡的水香。天际,在我还未学会啼哭前有一轮明月,它在翻滚着,把我眼里的时间碾得粉碎。这些粉末在月光下四处飞散,没有目的地追逐着光明。只要有一丝丝光线,我都会迈动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在苍穹下寻找,希望光线将我串成一株佛珠,供悟性高深的世人默念爱恨。可等我的双脚慢慢地蜕化成了一双翅膀时,那丝光线已经在时光里成了黑夜的一部分。它还存在,还活着,我能听见它急促的呼吸声。于是我将所有的思绪都飘飞,期盼夜尽天明,期盼我的心能喷薄出一颗太阳。我用双手轻轻地捧着,希望能将我的体温都奉献,将那颗只有针尖般大小的太阳滋养成炽热的红日。
红日在苍穹下成为了我心屋上的一扇小窗,每当日落月升之时,我就将眼里的泪水滴落尘世,激起一些辛酸,一些哀愁。我皱着眉,紧紧地地跟着自己的心,小心地呵护着,以防这个黑夜将它吞噬殆尽。其实它还在燃烧着,就像我在黄昏处遗落的那些风情一样,有人为之驻足,等待看蓑笠下的那张脸。我腼腆地手拿鱼竿,背靠巨石,潇洒地踏上渔舟,欲垂钓爱情。那时,人们看清了我的脸,大家唏嘘了一番后,都痴笑我的无知。其实他们不明白,我只是将一个自己送入了水中,等待浮萍厌倦漂泊的时候,我就会驾着自己的爱情回到这里,手捧着太阳,放飞光明。
光明,并非只是仅仅区别于黑夜的一种存在,而是我一直都坚信的希望。很多次,灵魂背上行囊,毅然踏上了远征他乡的旅途。出发之时,寒风萧萧,吹乱了我的发絮。我左顾右盼,希望有人为我的勇敢而感动,送别我远去的身影。苦苦地等待,只换来夕阳的余晖映在我的脸上,照出了我一脸的稚气和一颗孤单的心。孤单的心在我的胸膛内翻动着,它感应到了那丝丝余热,我躺在黄土上,任由一抹抹红晕倾洒温暖。我的身体像头饥饿的野狼一样啃食着夕阳,直到红云都退去了红润之色时我才舔舐着自己锋利的獠牙,冷冷地看着人世间。夕阳越落越低,仿佛西山有种神秘的力量将它拖下去一样。我站在巍巍的精神之巅,仰天长啸,嚎叫声没有目的弥漫在宇宙中,似乎要唤醒某颗沉睡的太阳一样。
野草疯狂地长着,茂盛着我心里的思念,将我心中的爱揉成了那颗已经丢失了的太阳。它慢慢地变得丰满,像扶桑树一样支撑着天地。我明白,它的孕育需要经过惊涛和骇浪的洗礼,需要皎月和烈日的考核。虽然它一直都没有发出璀璨夺目的阳光,但我坚信它就是一轮永远挂在我心上的天阳。它现在只是寂寞了,不想被打扰,也不想打扰别人的安静,它需要的是柔柔的月光。只有月光才能洗尽尘埃,才能洗尽过往。而那些风花雪月和花前月下都是诗人们的独白,没有人能读懂他们深情隽永的爱,所以他们永远是孤单寂寞,也正因为他们的孤单,所以蝴蝶和鲜花也可以荣登爱情之路。
夜终于黑了,夜色凄凄,将我的心涂抹成了一团乌云,在天空上飘飞着。我以为只要自己成了一朵云我就可以学会飘逸学会潇洒,可哪知红云挽着我的思念从天际飘来,我忧喜参半地等待着,最终被火烧成了炽热的霞彩。我的思绪不停地变幻着,一会儿是一匹在天空奔驰的骏马,一会儿是在浅水戏耍的飞龙,一会儿是一轮从扶桑树上升起的红日。那时,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准备大声向全世界宣布——我的太阳升起来了。可我没有嘴,没有眼睛,没有耳朵,甚至是没有躯体。我已在三界之外,成为了一种自然的存在。于是我暗暗地流着泪,希冀自己的心能得到温暖,得到释放。
我心里的爱在萌动着,我知道它不愿被砰訇而过的春雷镂空自己的灵魂。它在挣扎,它在痛苦,于心不忍的我在佛前祈祷,希望我的心能变成一盏佛灯,暂时代替红日照明整个世界。我就这样一直站着,虔诚地祈祷着。慢慢地我的脚变成了盘根错节的树根,紧紧地抓住大地;我的身体变成了硕大的枝干,支撑着我的思想和灵魂;我的手变成了枝干,长出了许多相思;我的头发变成了细细的绿叶,梳理着昨日的情爱;我以为自己不再蜕变,我开始害怕,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消失了,或者象征着永恒一样存在,成为一种洗不净的忧愁。倏然,我的眼眶开始眦列,左眼率先而出,扯断了血肉相连的血脉。它慢慢地飘升,慢慢地变成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我抬眼望去,我那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眼眶吓退了刚刚飞来的嫦娥。我耸耸肩,将月光尽收右眼,欲用那些冰冷的月光酿成一杯苦酒,清洗我的肠胃,滋润我干涸的心扉。
右眼还在胀痛,它也要离我去了。我睁大眼,大喝一声,右眼冉冉升起,浑身透红,似乎有团热火在灼烧,没有双眼的我依然能感觉得到那丝丝温暖。于是我随着风的吹拂,努力地靠近,但它却带着怨恨慢慢地飘去。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太阳,它会给我温暖,给我希望,蒸发掉人世间一切的霜露,沉淀下一些凄美的故事,供孤单的我慢慢地品读。不管我怎样理解,只发现那些文字不过是故事一个躯体,而那些我要寻找的灵魂却杳无踪迹。
那些文字是冰冷的,有时我会怀疑它们是否真的是故事的一部分。在这之前,我准备读懂这些故事,然后讲给路过的孤客们听听,希望他们能彻悟。如今,我自己已经被这些文字束缚,它们变成了手铐和脚镣,将我囚禁在西湖底,被一群鱼虾欺辱。其实我很想告诉它们,我曾经是一棵巨大的扶桑树,孕育出了日月。我不敢开口,我害怕它们会像夸父一样去追逐落日,用铁链锁在擎天柱上。那时,我会看不见一切的,甚至是自己。如果那样,我宁愿那些拼凑出故事的文字将我包裹成一颗石头,扔入大海,掀起惊天大浪,颠覆天地,让那些整日窝在海底淤泥中的鱼虾送到太阳的嘴里,让它饱餐一顿。或者是烤晒成一些鱼肉干,埋在扶桑树下成为花肥。
如今,我真的累了,我的身体还在海上以扶桑树的名义生长着,每天日月都会轮流着照明着整个世界。如果没有它们,我相信我会迷路,或者掉进臭水沟,与蛆虫搏斗。现在我真的太累了,需要休息,需要去研究那些故事了。可是,太阳落下去了,现在只有月光透过酒杯,将醇烈的酒升华成了一种淡淡的愁思,云绕在我的眉梢。
我还是翻开了载着故事的书本,当我准备阅读时,我才发现自己的眼睛还在天上。我用两个空空的眼洞向冷清的苍穹望去,什么也没看见。我关上书,愤怒地撕成了漫天的飞花,它们飘舞着,这是重获新生的喜悦。文字和书本禁锢了他们的自由和思想,如今他们又可以像从前一样在烈日下通透成一种光明,代表着一切无助的希望,代表一切不需要解释的过往。
或许,多年以后,它们会重新拼凑成一个个凄美的故事,跟随着我,在太阳下漫步,或者是放开步伐,向太阳西落的地方追去。但一定要轻轻的,不要惊扰蛰伏在土地里的生命,它们还不明白,它们不需要明白。追逐太阳不是它们的职责,而是我的使命。我应该放下一切,左脚踏着爱,右脚踏着恨,悄无声息地追逐着红日。也许千年之后,我不会出现在人们的谈笑中,我的名字不会被镌刻在代表荣誉的石碑上,但是我会在广袤的大地里蠕动着身体,诠释着逐日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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