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山上的小菊花该开了,我就念叨一遍,又念叨一遍。
对付孩儿爸,两招最管用,一是取悦于他,做他爱吃的饭菜,悄没声收拾干净家里的卫生,此君在这两种情况下多是和风细雨接受我的请求。另一招是烦他,诉求得不到响应,就絮絮叨叨,复絮絮叨叨,让他烦不胜烦。软硬兼施,他终于屈服于我,驾车带我去山野。
车窗外,晃过一丛黄色菊花,晃过一丛蓝色菊花,更有无数朵菊花绣在山的胸襟上,惹人眼馋。车子转过好几道弯,才在一条通往山内的土路旁停下来。我们径直往山的深处走去。
山野空旷,空气里弥漫着菊花的清香,香味里又杂着些草药的涩味。
山菊花是山野的娃娃,哪一寸土地都能拿来过家家。脚畔是菊花朵,细眉细眼喜眉喜眼的,闹喳喳的挤堆儿呢。我蹲下身子,用手机拍,拍一丛,拍一朵。站起身,身边是菊花朵,在风里晃,一晃一晃的,菊的香味就钻进鼻孔里了。仰起头,还是她,这儿一簇金黄,那里一片清澈的蓝紫,还有一丛白菊花夹在黄菊花和蓝色的菊花中间,都是圆盘多瓣的那一种,清纯秀美,很养眼。
我追着菊花走,忘记了时间。
他不知道去哪里了,偌大的山野,只留下我一个人。
一种身材娇小的黑鸟,从这里飞起来几只,又从那里飞起来几只,在空中滑翔。“嘎——”“嘎——”拖着长腔鸣叫。
“嘎娃叫的这么欢呀!”他的声音从隐没在山侧的那条小路上传过来。我循着声音过去,看见土崖上披挂着一僰一僰的酸枣,红珍珠一样。他已经摘了一大把酸枣了,还在摘。近些年牛啊羊啊,都不放出来吃草了,山野得到了保护,酸枣便结的分外多,粒粒丰满圆润。绿僰僰红果果,被土黄色的山崖一衬托,分外好看。
“嘎——”
“嘎——”
嘎娃鸟旁若无人的鸣叫。我娘家村子里的人也唤这种鸟叫“嘎娃”,“嘎”字取它的叫声,嘎娃则是昵称,是把鸟儿当成孩儿了呀。山野里还有一种鸟也比较常见,我们叫它“呱啦鸡”,这种鸟麻不楚楚的,隐藏在草丛深处,一旦被人惊着,就“呱啦——”“呱啦——”叫着飞起,因此而得名。小时候,给牛割草的父亲有时候会捎带着收一窝子呱啦鸡蛋带回家,我们把玩后就炒了美餐一顿。呱啦鸡蛋跟鹌鹑蛋一样大小,可爱的紧。收到鸟蛋,吃到鸟蛋,让人觉得很吉祥很有口福。
说什么有什么,我俩往树多的地方走,竟真的惊飞了两只呱啦鸡!
山里的空气又干净又清爽,我披着一身阳光追着山菊花走,走不动了就坐下来,闲云野鹤一般,觉得自己也成了山野里的一株植物,动心于鸟虫声、花木气,不知不觉就采摘了满怀的山菊花。
南山土地湿润,金黄色和白色的雏菊多,也水灵,蓝色的山菊花顺地爬着,很难采。北山干旱,蓝色的雏菊多,且多直直站立着。小时候我们叫那种蓝色菊花“狗娃夭夭”,原因是我们一伙儿擎着一朵蓝菊花奶声奶气喊“狗娃狗娃夭——夭——”,“狗娃狗娃夭——夭——”,喊着喊着,就有一只只针尖样的尖尾巴小黑虫欢快的从菊花的花蕊里爬出来。
现在,我冲着花儿叫了几声,并不见虫虫出来。是虫虫认生?还是时光老了我的声音耐性?
该回家给瞳儿做饭了,原路返回,一路风掣电闪。对于孩儿妈来说,孩儿永远排第一位。
我把带回家的各色菊花,掐掐折折,插了一桶,一盆,一碗,一钵,一罐,一杯,按白、蓝、黄三种色彩归类,还插了杂色的。在透明的钵与杯中,往水里飘了几粒红酸枣,氛围一下子就出来了。
电视柜上搁一桶金黄色山菊花,杂了黄白蓝三色雏菊的白瓷盆摆放在窗台上。鱼缸里的那一钵,置于孩儿爸练字的案头。青色兵马俑笔管里插了一丛白菊花,在我的电脑桌前。玻璃高脚杯里的小巧的那一簇被我命名为酸枣菊花酒的,在我的床头柜上。
家里开满了山菊花,我走哪儿菊花的清香就跟到哪儿,有置身于山野的感觉。
乐滋滋给云丫头发自制的菊花酒图片,配一行文字。
——我自干杯,君且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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