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小现代散文

　　范二小，在家当然排行老二，有一个大哥，叫智博。按照农村的风俗，老大老二名字一般总有一个字是相同的。许是父母生他的时候心里本来盼望着一个千金的，结果出了意外，就生下一个老二儿子。于是连名字都懒得取了——大哥智博的名字可是费了劲才取下的：查足了字典，最广泛地听足了意见，算了卦烧了香才确定下来的，范智博。既然出了意外生了老二，就懒得取名字了。自小就呼做二小，上户口时工作人员还问：“就叫二小？”当时夫妻俩都在，竟然是齐声地说：“就叫二小。”二小就是这样叫开的。

　　也许是没人惯着，二小自小听话懂事，回到家就知道帮着大人干一些家务。父亲要出门了，二小知道赶紧去开门；母亲在扫地了，二小知道赶紧拿一个簸箕准备倒垃圾。二小的书也念得不错，家里的墙上贴满着奖状，没有留过一级，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路走来，风和日丽。大学毕业后，找工作的确不容易，二小也是顺顺当当地走上了工作岗位：七月毕业，八月份就顺利地通过了教师招聘。笔试成绩第一是预料中的：取得免费上大学的名额时，邻里乡亲的都暗地里说范家屋里坟地好，上大学时老师们都说二小是山村里飞出的金凤凰，初中开始同学们就称二小是才子……面试那一天，二小着正装：蓝色西服、白色衬衫、红色领带，二小专门理了个小平头，二小毕恭毕敬地走进门，微微地弯了一下腰向面试的老师们问好的时候，可以说，面试的老师们已经给了他不错的分数。二小的面试成绩当然得第一。参加教师招聘，好些人考了几次都没有过去，二小就这样只考了一次就过去了。“看看现在的政策多好，二小没有关系，也吃上了国库粮。”邻里乡亲满是羡慕的目光。二小姓范，上的是师范院校。“范家人上师范，这路当然是顺当的”二小的父亲这样说。范二小顺顺当当地走上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范二小走上工作岗位的第一天，接到单位一个通知：全县新聘教师及本年度的模范教师第二天在县城集中进行岗前培训和经验交流。据说还有省城的一个老教师，一个权威来对他们这些新聘教师传经送宝。范二小脑子里牢牢地记住了这些关键词：正装，笔记本，上岗证，特别是早上六点四十在槐树庄的大槐树下统一乘车出发——“六点四十”几个字，范二小不仅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几遍，还写在了笔记本子上，并且在手机上设置了六点整的闹钟。“第一次在单位参加会议，不能迟到。”范二小告诉自己，“提前十分，六点三十一定等在大槐树下。”

　　第二天，六点三十，范二小早就正装等在了大槐树下面了。天才麻麻亮，路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范二小竖起了耳朵听着客车到来的声响，范二小睁大着眼睛看着远远的路口。新聘的教师没有一个人来，老教师也不见来。眼看着六点四十的时候，就要退休了的石老师夹着一个包包一拐一拐的才来了。

　　“老年人说，八点开会九点到，十点正式听报告……这种想法不能有了，八点半的会，路上就要半个小时，车七点来，早一点总比迟一点好。”

　　“不是说六点四十到么？”范二小疑惑到。

　　“是怕你们新人手迟到，通知的时间就是要早一点么。”石老师到底吃的馍馍比二小多，走的路也比二小多。

　　七点半的时候。接送开会教师的面包车一溜烟地开过来了。

　　“八点准时到达。耽误不了大家开会。”司机师傅时间观念还是比较强的。

　　其实，去得太早了也没有事。司机师傅开的车真是又快又稳，窗外黄土坡上的柿子树范二小还没有来得及欣赏一下，一股脑儿的就窜到了面包车的后面。范二小闭上眼睛，忽然就想起了一则轶事：

　　说的是一对中国夫妻想给娃请一个外教补课，说好的每天下午五点至七点到自己家里来给娃上课。可是第一天就出了状况。四点钟的时候，这对夫妻早就准备好了迎接外教的第一次，在楼下看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没有外教的影子。四点半了，夫妻俩几乎在家里坐不住了，楼道里还是静悄悄地听不到那脚步的响声。妻子已经开始责怪丈夫不该请这才毕业的小娃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四点五十了，丈夫实在忍不住了，推开门要再去楼下看一看这位外教到底还有没有时间观念。结果，外教就在他家门外的楼道上，拿着一本书来回地走着。“快回来呀，来了就往家里走，咋不回来？”他很是好奇。“时间还没有到，怕打搅了你们。提前几分钟到了就行了。”那外教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说。日后的交往里，这对中国夫妇不由得对这个外教增添了几份的尊敬……

　　想着想着，就到县城了。会场布置得还是很隆重的。横幅上是“踏上光荣的岗位，托起明天的太阳”，主席台上已经摆好了一排桌子，铺着洁白的台布，台布上齐整整的是一溜矿泉水，中间是话筒。范二小站在会场上，不由得滋生出一股神圣的感觉：我，就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了！范二小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正夹着一摞大大小小的书，站在教室门口候课了，教室里学生早就擦干净了黑板，整整齐齐地坐着等他上课……

　　八点了。一辆辆车过来了，一伙伙新聘的教师、模范教师也都过来了。范二小跟着石老师去报到处签名，才见的会议安排：

　　8:30——9:00报到签名

　　9:00——9:10进入会场

　　9:20——11:00专家报告

　　…………

　　签了名字，领了一个文件袋，文件袋里有笔记本、有笔、还有装订整齐的一份材料，范二小好奇地掏出来看，封面上印着《踏上光荣的岗位，托起明天的太阳》，作者是省教研室齐名。范二小早就牢牢地记住了齐名这两个字，由衷地生出了一丝的敬意。

　　“这伙子寻饭吃眉眼（注：稷山方言，要饭的人），几点开会就几点开会，通知一下子就提前了半天……”身边石老师悄声发了一句牢骚。

　　“赚着人家钱么，人家把打发到哪那块算哪块，就顶溜工哩（注：稷山方言，就顶算溜工）。”和石老师想跟的那个老师说。

　　“除了新聘的，这来的都是模范么？”范二小平日里不屑于这些消极的言论，心里说总不能让人家专家坐在这里等大家吧？往周围看了几眼，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几个，想岔开话题。

　　“也许都不是，除了新聘的和几个安排要发言的模范，都是在学校代着辅课或者不带课的，要求一个学校要来一两个人参会，这几个就来凑数了。”

　　……

　　九点二十整，齐教授准时开讲了。范二小从文件袋里掏出笔记本，空过第一页，在第二页上工工整整的写上：

　　踏上光荣的岗位，托起明天的太阳（省齐教授）

　　范二小在心里牢牢地记着母校照壁上的两行字：

　　师为人表须学好才能教好

　　范是楷模需正己才能正人

　　虽然开会前强调过关闭手机，但是会场上手机还是不停地响；开会前也强调过不得随意走动，但是会场上还是总有人来来回回地走动。范二小规规矩矩地坐着，认认真真地做着笔记。范二小自小就常常受父亲教导：不打断别人说话才是尊敬别人。

　　齐教授到底是教授，从要充分地熟悉教材熟悉学生，到充分地设想可能遇到的问题及应对的方法；齐教授专门讲到了课间和学生打成一片以及要提前几分钟候课的问题。一个多小时下来，范二小笔记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了好几页。

　　回家的路上，车上新聘的和凑数的都在聊着今天的新鲜明天的福利，也有发牢骚说到专家的时间是时间咱百姓的工夫不算工夫的……范二小不屑于这些消极的言论，看着窗外的黄土坡，静静地想着自己就要踏上光荣的岗位了，心里是满满的自豪！范二小甚至看到，穿着蓝色西服、白色衬衫、打着红色领带，还专门理了个小平头，在主席台上作为模范教师代表给新聘教师发言的，明年也许就是他范二小。

　　司机师傅开的车真是又快又稳，窗外黄土坡上的柿子树范二小还没有来得及欣赏一下，一股脑儿的就窜到了面包车的后面。范二小闭上眼睛，不由得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