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享重荫山散文

　　一早从普定出发，翻山越岭，过峡谷，经一段又一段“S”形的盘山公路，就到了补郎乡与猴场乡交界的海拔1600多米的梁子上，进入了大重阴山的范畴。虽然是细雨纷纷的暮春时节，同行的几位摄影老手，在这高高的柏油路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情不自禁地叫停车。车一停，他们便兴致勃勃地下车，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各自选择不同的角度，使用不同的姿势，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拍摄。我选择其中一组，跟着他们跑来跑去，从他们的镜头，去欣赏这大自然的美，真是别有一番美趣在心头。

　　路的右侧，七、八十度的斜坡，杉、柏、灌木密布，一丛丛红杜鹃点染其中，“亲密就醉”的鸟鸣声不时传来。南面山下，各自独立的峰峦突起，山形各异，如虎、如驼、如马、如雄鸡唱晓，似犬、似象、似牛、似弥勒打坐，蟾蜍觅食者有之，天鹅孵蛋者有之。石板房蘑菇般点缀林野山间。远处，环屏似的山上，雾岚轻绕，如梦如幻，不禁让人想起“悠然见南山”的诗句。路的左侧，山峦如锦秀屏障，杜鹃如霞，将这屏障点染得诗情画意。我说，要是天公作美，阳光灿烂，白云悠悠，我们眼前的景色岂不是更美？他们中有人摇头说，同样的山水，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气候条件下、不同的时候都有着不同的美！而在这透着一点阳光的细雨中，山川景色，半睡半醒，别有韵致。他们深有体会的话，让我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样地令人玩味。

　　到了织金交界处的重阴山的中枢景区。虽然雨停了，但天还是又阴又凉的，让人感到几许寒意。汽车行驶在平缓的山脉公路上，路的两侧，如巨浪般排空起伏的绿，是随地形密布的大片杉树、柏树。路旁不时闪现大片的草地，那草，像人工种植似的，又长又厚，柔如丝绵，要是天气晴好的时候，你长途跋涉到了这里，累了，在这空气清新的草地上，树阴下一躺，美美地睡上一觉，那该是多好地享受？一路上，向导介绍说，这儿叫马儿坝、这儿叫月亮湾，这儿叫情侣谷、这儿叫眼泪湾……向导还闪闪藏藏地介绍了在这一连串的地方所发生的有悲有喜的爱情故事。这让我们感到这片山是那样的有情有意，是那样的令人遐想，是那样的如梦如幻。

　　我们今天的重点是重阴山水库景区。有人说，如果把大重阴山看着是一篇洋洋洒洒的散文，那么，重阴山水库景区就是这篇散文的文眼。其实，既说文眼，应是双的。在我的心目中，补郎乡境内的蒙堆水库，也是大重荫山的一个文眼。因为不仅是四月的杜鹃花的丰富多彩，或是天高气爽时的碧水蓝天；不论是植物的多样化，或是水中游鱼灵动的诗意；不论是鸟种类，或是鸟鸣的多彩性，都有着和重荫山水库一样的美。所以两处“文眼”都非常令人留连忘返。

　　到达重荫山水库背后的路上，举目四顾，我怎么也看不到这水库究竟在何处？西北，那一匹如龙盘卧的山岭，柏树森森，岭下景色，恰好被一座馒头似的小山挡住。北部是波涛起伏的杉柏林海。南端，是一个撮箕似的大峡谷。峡谷的背面壁陡，灌木丛生，杜鹃遍野。两旁山势，东低西高，形状各异，向南呈抱拳之势。中间便是大片的梯状山地。最底部是一条横贯东西的山村公路。我实在看不出这大重阴山的文眼究竟在何处？于是便问大重阴山点眼之笔究竟在何处？朋友笑道，一篇大散文的文眼，要是一眼就能让你看出，那还有什么意思？精彩之处是需要细细品读的。同行的人们故意调我胃口似的，下了车还站着东瞧西看，并不急于品味这大自然的神来之笔，而是想好好的调整一下自己，以便细细地品味这美的精华。大家不约而同地伸伸腰，踢踢腿，甩甩手，指关节响亮的节奏此起彼伏，像是在做着大赛前的准备。

　　在向导的带领下，我们紧跟着从路左边两旁开满红杜鹃的一条花径小跑着斜斜而下，转过馒头似的小山，露出一座长满花草的天然似的堤坝。据说是改革开放之初，“三年大建成效”之时所建的。由于是石灰拌泥土填缝修建的，因而才让这堤坝在如今呈现出天然之貌。走到堤坝上，才清楚地看到，这水库后高高的岭脉远观如弓，而堤坝就是这弓上的弦。一泓碧波，如玉如缎，在这高高的山湾，衬托得这山上的花草树木，多了几分灵气。随行的人们你不待我、我不待你地争相留影。让那几个手持相机的忙了好一阵，才有时间不停地变换角度抢收满目的诗情画意。我跟着一位摄影老手，一路欣赏，一路品味。看到他东奔西跑地试镜头、找角度，或蹲、或站、或俯、或仰，咔嚓声一次又一次地响着。他甚至将镜头对着既定的花丛、花朵，近距离地拍摄。我不解地问：“这种拍法为了什么？”他回答是：“这种带露的花，最有活力，这种拍摄法，画面感强，能够显出花的最佳风韵，效果好。当然，拍法不同，各有各的妙处。”而我，虽然没有相机，没有摄影机，但却有一对最好的摄像镜头，有用不完的胶卷！那就是我的眼睛，我的心。堤坝上悠闲吃草的几头水牛，有点变形的梅花状的水库边那一片片青悠悠的嫩草，北边如龙爪似有收有放的山峦，山峦上满山尽情开放的红杜鹃，以及那播洒在花丛中的各式各样的鸟声，山峦后是巨龙似的柏树森森的山岭，就连水中那轻轻荡漾的山景，那随波而动的水草，那似有若无的高原裸鱼，以及堤坝内侧近底处那漏斗似水流声，我都将我与身俱来的摄影镜头，对准她们，贪婪地收藏在心中。我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对同行的朋友说，这水库后边的山脉呈半月状，这儿才是名副其实的月亮湾！那远处的山湾水边，鸳鸯对对，悠游其中，这高山上的峡谷水域，岂不是名副其实的情侣谷！再说，要是情侣相约，到此一游，漫步在这宽宽的草堤上，呼吸着这天然大氧吧里清新如洗的空气，品着这里韵味十足的山与水，花与草，鸟与树，那是多么惬意的浪漫！看林间草地、堤坝上下，到处都铺着略带青色的白瞢——黄豆般大小的一种藤本的山珍美味。要是缓个把月携侣到来，对饮绵绵情意，品尝甜甜山珍，那又该是另样的情怀了！由此想来，这情侣谷，到也难以挑剔她名不副实之处。

　　你再听听这山水相映的林间花丛中那些令人回味的鸟语：“亲密就醉，亲密就醉……”、“亲家——一曲儿，亲家——一曲儿……”、“雌雄遗弃，只有悔迟——雌雄遗弃，只有悔迟……”、“妻呀妻——妻呀妻……”、“爱曲儿，骗我骗我——爱曲儿，骗我骗我……”、“虚荣——虚荣……”这在其他地方是很难听到这么丰富的鸟语的，可见这儿真是鸟的天堂。细细品味这些鸟儿此起彼伏的永恒心曲，你会觉得这称得上情侣谷的地方，既是童话的世界，又是寓言的天地。

　　要不是水中横着一根有碍拍摄、观赏的到不黄不白的小手粗的水管，可以说，这儿无处不美！甚至有人说，这儿，能让人体味到国家生态旅游胜地——九寨沟的韵味！只不过这儿的山没有九寨沟那的气势，水中没有九寨沟那样的钙化奇观，路没有九寨沟那样的整洁。然而，她的韵味不亚于九寨沟——如果你有幸看到我们的这几位摄影老手在这儿所拍摄的一幅幅美景，你就会相信我的话毫无水分。

　　领略了重阴山上大自然的神来之笔，我们还想换个角度，领略一下这水库背后的龙岭风光。而对于我来说，领略龙岭风光只是一种借口，真正最在意的是通过望远镜我心中不禁升起的一个疑问：为什么那高高岭岗上扫墓的人群，来了，又默默地去了，只在那青青的土包上，留下那一束垂头而立的白幡纸？为什么没有焚烧暝钱的袅袅青烟，没有惊动鸟语花香的鞭炮声，没有香烛的星火呢？要不是灌木花草模糊了视线，我也许能看到墓前是否有供奉。这完全不符合这方民间风俗！因此，一种想了解的欲望让我能转到龙岭上去而高兴。登上岭岗，我小跑前往那坟莹之地。我终于看到了那坟莹上撒满的花瓣，还看到了墓前立着的那两个竹筛大小的红白相间的花圈，以及一些细小的糖果皮屑。这里的坟莹大都低矮，而且没有墓碑，一色的青草悠悠，而坟与坟之间相距比较远，这仿佛原本就不是坟墓，而是一个个自然的小山包。我仿佛在天空中发现一颗从未有人发现个的星星似的，兴奋的感慨让我飘然欲醉。

　　沿着柏树森森的山岭之后的高原公路，再往前走十几分钟，就是织金与普定两县交界处，那里有一个常年旺盛的大牲畜交易市场，来到这里，我们仿佛回到了历史的深处，回到那以物易物的岁月。这里，几乎全是树木架起的简易棚子，或大或小，顶部是全是柏枝盖着，柏枝下面大多是一层牛毛毡或塑料布，乱石围砌的墙体低矮不一。据说每逢周一赶场天，这里的狗肉汤锅具有很强的山野风味，而且，这是贫困而朴实的山里人家吃“夿夿（人便）”的原生态的狗肉味。可惜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无福消受。

　　于是我们站到高高的山岗上，举目四顾，苍山如海的感觉不禁涌上心头。好几个年轻人面对这茫茫苍山，兴高采烈地放声长吼，吼一阵又停下来，侧耳倾听那山鸣谷应的年轻气魄。我看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一次又一次地摇头叹气。他们慢慢地意识到，在这高高的山岭上，面对如海的苍山，人类的声音的传播是那样的失灵，就连空气都敢于藐视他们的年轻气壮，让他们的声音就地打滚。

　　在天色与细雨不耐烦地催促下，我们带着意犹未尽的兴致，登车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