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爱喝酒,奶奶会酿酒。爷爷喝的是我们家乡安康自己土制土酿的米酒,如今大家都叫做“黄酒”。
每年的九月九是家家户户酿酒的日子,以纯粮食为原料,经过选米、泡米、蒸米、晾米、拌曲、发酵、压榨、过滤等八道工序完成,准备好食材,加上大曲,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压榨,待酒完全清亮后,打开酒缸时,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欲醉!
小时候,爷爷常常将我抱在他的大腿上,他端起酒杯,送到我的鼻子下面让我闻闻,他说,这酒好香呀。然后用筷子蘸了点伸进我的口中,我常常被酒辣得满面通红。可爷爷看到我的样子非常开心,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爷爷爱喝酒,出了名的,因为常常喝醉,脸红得赛关公,借着酒劲骂人,使劲地骂。每次爷爷醉酒,都会借着酒劲,尽情的绽放,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难得他也有喝酒解解乏,解解困,不喝醉的日子。
我讨厌醉酒的爷爷,可又管不了他。每次他喝完酒发了疯,第二天酒醒后,什么也记不住当时的情境了。我问爷爷:“为什么每次喝醉了都会骂人?”爷爷对我说:“去,去,去,小孩子不懂事,这酒醉骂愁人呀。”还有这作用,真不懂了。待我长大后才知道,喝酒不单单是老百姓喜欢的事,诗人李白斗酒诗百篇嘛!
在我少时的记忆里,爷爷离不开他的酒杯,饭桌上总是端着一杯酒。他抱我在怀里时,我看到那杯子里的酒是那么地清澈,微微的黄是那么地诱人,仔细闻闻还有一丝丝甜甜的味道。难怪爷爷那么爱喝酒。但爷爷会常常喝醉,不但骂人,有时也会闯祸。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次是一天的中午,家里来了客人,妈妈炒了四个菜,爷爷说,今天咱就喝黄酒,要我拿个洋瓷缸去酒缸舀酒。我高兴的一蹦三跳去舀酒,爷爷接着说,“把酒壶舀满,今天心情好,多喝点!”就是这句心情好多喝点,喝出了大事了。有句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和我那个表叔越聊话越多,酒也就跟着多了,谁也阻挡不了。结果俩人喝得吐天挖地的,那个表叔还起身要走,想想都醉成那样了能走吗?妈妈劝阻不听,硬是要走,爷爷也固执地要送送人家,结果刚出门就被门槛畔了一脚,一头载到在地,碰到房檐坎上,血就流出来了,妈妈吓坏了,赶紧让我去喊爸爸,当时爸爸在村里给别人帮忙。爸爸回来立马用架子车把爷爷拉去卫生室,医生一看说,“人老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摔跤呢,头都摔这么长一截口子,需要缝几针。”爸爸摇摇头说,酒喝大了,劝也不听,也不能多说。医生熟练地帮爷爷包扎完毕,爸爸扶着爷爷又用车子拉回来。
我曾悄悄地跟奶奶说,明年咱家不酿酒了,不让爷爷喝了。奶奶说:不行呀,这酒是老祖宗留传下来的,不能丢。奶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那时我也小,后来才知道中国的酒文化源源流长,适量饮酒好处多多,比如说能降低人体的胆固醇,能预防血液凝结,促进血液循环呀,能降低心脏病高血压的发病率呀等等。
爷爷的酒杯总是满的,一杯一杯地喝,喝着奶奶每年九月九酿的酒。
后来姐姐学会酿酒了,姐姐婆家的小村庄,是黄酒的发源地。据说,有个做黄酒的大师,将他的全部本领传授给了村里的人,让大家有机会发家致富。他不但酒酿得好,说出的话也富有哲理,他说“酒要品的,当一个人懂得品尝酒滋味时,也就学会品味自己,品味生活。酒有灵气,也能激发人的才气,酒也可以是沟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姐姐学着一手的好本领,可惜爷爷没有品尝到。
突然有一天,我想学酿酒,求姐姐教我。姐姐笑着对我说,“想要做出上等的黄酒,首先要了解米和大曲的好坏,这里面有很大的关系!”民间作坊都是手工制作,与机械生产有着色泽与味感的不同。姐姐既继承了奶奶的传统,又掌握了村里高人的经验,做的酒留在舌尖上的那种醇香余味,回味无穷。
如今九月九又要到了,我已经能独立地完成酿酒的任务了,我的黄酒小作坊又要开张了。但是酿得再好,爷爷也不能来品尝了,因为他已经离开了我们。虽然他常常醉酒,我也讨厌他醉酒的样子。但是我时常会想起爷爷喝酒时的神情,端起酒杯的那一刻,他的眼里满满地都是爱。我坐在他的膝盖上,享受着天伦之乐,其乐融融。只要不喝醉,爷爷还是可爱的爷爷。因为爷爷的醉酒,我至今没有喜欢上喝酒,我也知道少量饮酒的好处,但是总是没能跨越这一步。
爷爷是上一辈的人,过得很辛苦的日子,每日的饮酒也是一种对生活无奈的慰藉,也是一种对自身消遣的办法。酒,是好东西,但贪杯了总是坏事。爷爷应该也知道这一点,也许他的心中有些苦闷,不得已而为止。小时候不懂事,不能理解,如今已经长大了,能感受生活的辛劳与人生的不易,多少也能理解爷爷些了。
如今我会酿酒了,爷爷却不在了。若是在,我将亲手端一杯给爷爷,让他尝尝我酿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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