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的《乡愁》里说:“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题记
我的故乡坐落于华东平原的一隅,之于我,不管离开多少年,总有很多的牵念与眷恋,梦萦魂牵。特别是故乡的秋天,还有秋天里那些让我铭心刻骨的味道,一直在心底历久弥香。
一、玉米熟了
平原的壮美,自是与别处不同,只一眼,就可以望到天地相接;平原的秋天,更是与别处不同,只一眼,可以望见秋野里全景式的收获;秋天的味道,自是浓烈的可人,只一吸,可以醉煞小村的人。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农村还没有包产到户,那时我年纪也还小,只记得秋收的时候大人们会忙成一团,马欢牛叫,车来车往。掰玉米可是个劳累的活,不像现在这样用机器收割,那时都是人工收割,人们整天没黑没白地忙碌着。
这时候,妈妈会整天在集体的生产队里忙活着,也无暇顾及家和我。我就天天挎个小篮子乖乖地跟在姥姥身边到自家的自留地里去掰玉米。姥姥先找几根玉米杆给我吃,玉米杆可甜了,就像甘蔗一样的甜。我就坐在地头啃着玉米杆,看着姥姥在地里忙活着。姥姥把玉米棒子从玉米秸上掰了下来,装在柳条编的筐子里,再背到地头堆成一堆,来来回回累得汗流浃背。虽然已是秋天了,火辣辣的太阳晒下来,大人们管这热叫“秋老虎”,可想而知有多热了。
玉米地里的玉米杆很高很高,反正人在里面干活是看不到的。我就凭着姥姥掰玉米的“咔嚓”声和晃动的玉米秸,判断姥姥干活的位置。干活之前,姥姥总是叮嘱我:“乖乖地坐在地头等我,不要进玉米地里,那玉米叶子上有‘小锯子’会把手划破的,会火辣辣的疼;玉米杆上有很多黑黑的长着很多脚的小虫子,会钻进衣服里咬人的;折断的玉米杆会绊倒人的,会扎伤腿脚,会出很多血……”听着姥姥煞有介事的警告,我就老老实实地啃着玉米杆,在地头等着姥姥。
干完活回家,姥姥就要开始忙着煮饭,煮饭前,姥姥在灶火里烤上了两个玉米棒子给我吃。烤玉米很有讲究,太嫩了烤出来就没有味道,太熟透了变硬了就咬不动。姥姥自是很有经验,她特意挑选了两个适合烤着吃的玉米,不用剥皮丢在灶火里烤着。火烧的温度很高,玉米熟的也快,没有剥去的表皮,可以不让玉米直接接触火苗,这样烤出来的玉米熟得充分,外焦里嫩很有嚼劲。当玉米烤熟剥去烧焦了的玉米叶时,那浓郁的烤香立刻扑鼻而来,我迫不及待地啃着,啃得嘴上鼻子上都是黑黢黢的,那个样子真像一只馋嘴的小花猫呢。
我让姥姥也吃,姥姥摸着我的头疼爱地说:“姥姥上了年纪,啃不动了哦!”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样,姥姥开心地微笑着。那微笑,是那样的慈祥,至今清晰如昨;那香味,是那样的浓郁,至今氤氲心底……
二、棉花地
至今,我家的被子还是用老家的棉花做的。
深秋了,一望无际的棉花地就成了平原上一道独特的风景。我的家乡是产棉区,棉花品种很优良。棉花田里,碧绿碧绿的棉花杆上挂满了“棉桃”,也叫“棉铃”。阳光充足一面的棉桃开得较早,背光的那面开得较晚。棉花开了的时候,一朵一朵雪白雪白的,就像天上的云朵落入田间;又像是冬日的雪花覆盖了绿树,一片银装素裹,一片妩媚妖娆。
采摘棉花的时节,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熙熙攘攘地聚集在了棉花地里,按照生产队分配的任务有条不紊地采摘棉花。我听妈妈说过,采摘棉花可得讲究技术那,有的技术不好的,摘的速度慢,摘得又不干净;有技术好的,摘得速度快,又摘得干净。当时,妈妈的摘棉技术是最好的。不过,也是姥姥亲手教的。
收工的时候,人们把各自采摘的棉花称重后交给生产队,然后集中运到生产队的场院里堆成一堆。我和小伙伴们会在棉花堆里嬉戏打闹,翻来滚去。我特喜欢那松软细碎的茸毛,擦着脸痒痒软软的,透着一股温热温暖的气息。那颜色好洁白,弹出来的棉花轻盈素雅,纯洁宁静;那味道好熟悉,做成的棉被好暖和,透着家乡泥土和阳光的味道。
前些年每次妈妈回老家,亲戚们都会送些弹好的棉花给妈妈,妈妈也不带别的,必定带些棉花回来做被子,然后做好被子再分给我们兄弟姊妹。因此,虽然我们没有住在家乡,也离开家乡几十年了,但我们床上铺的盖的全是老家的棉花做的被子。
我结婚的时候,用的是家乡的棉花做的棉被;姊妹们结婚的时候,也是用家乡的棉花做成的棉被。
妈妈经常对我说:“家乡的棉花就是好,盖在身上又轻又暖。”
深秋的晚上,盖着家乡的棉花做的棉被,我都会做甜甜的香香的梦……
三、中秋节
说到中秋,虽然有明月、有月饼,但也有“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惆怅。小时候的中秋里,有姥姥,有妈妈,有爸爸,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吃着月饼,说着月亮里寂寞的嫦娥和小白兔,还有吴刚和桂花树。
那时,爸爸每年都等到中秋节之前回来休探亲假,是专门回来帮家里秋收的。因此,每年过中秋节的时候,爸爸都会在家里过。每到这时,我是最高兴的,因为一家人就像月亮一样的圆满团聚。
中秋节一大早,爸爸会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到几里外的镇上去买月饼,再买上一些水果啥的。晚上,大人们忙完地里的农活,一家人围坐在小院里等着月圆升起。这时,妈妈给每个人发月饼,我还记得那月饼是玫瑰馅的,香酥甜腻。姥姥总是不吃,说是人老了不愿意吃甜的,我知道姥姥是舍不得吃,她是给我留着哪。
我依偎在姥姥怀里,慢慢地等着月亮爬上窗棂、爬上树梢。秋夜里的蚊子很多,姥姥不时地用大蒲扇为我扑打着,那秋蚊子可是厉害,咬一口就起一个大包,又痒又疼。姥姥一边为我打着蚊子,一边指着月亮里那斑驳的影子,给我讲哪是桂花树,哪里是嫦娥,哪是小白兔,哪是吴刚,哪是广寒宫,我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为啥嫦娥要偷吃灵药到月亮上去?那小白兔会孤单吗?那桂花树每年都要开花吗?”姥姥特别耐心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听着听着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现在,虽然姥姥和爸爸早已离世多年了,但每每想起,老家那中秋之夜的月光,依旧明亮如初;一家人围坐一起赏月的温馨场面,依然清晰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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