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生在那个饥荒缺水的年月。住户人稀少。由于没水常年干旱是留不住人的。吃水要到很深的沟里去担。东一家,西摞一家。去了想串个门看着不远,却走很远的山路。倒是靠姥爷不远处有一条公路。给这里的村民增添一点热闹和活路。姥爷是个买卖人,粗俗、懒作、好吃,姥娘精干泼辣嘴叨。姥娘煮熟了猪蹄子打发老爷去公路上给路过的车辆去卖,想换点日用品。老爷嘴馋忍不住,竟然躲到一个公路的拐角处急不可待的吃了尽光。气得老娘唾星沫子直喷老爷。
母亲身下有个弟弟和妹妹。母亲自小身形单薄瘦弱个小,头也小小的。但母亲聪明好强干活利索且嘴不饶人,遗传了老娘的性格。性格急躁。所以母亲有个小名叫小猴子。
母亲爱读书,在当时的书房是班长。母亲念了六年级,按当时的文化就算很不错了,班主任看好母亲想让她留校当教师。老爷重男轻女,孩子多,没劳力,硬是把母亲从学校里拽了回来。母亲回来增加了一个劳动力,老爷可出去做买卖。分配给母亲的任务是放羊和牛。下雨少,常年的干旱,母亲顶着烈日,中午都不能回家,嘴干的裂开了缝。有次实在是又累又饿的便蜷缩在树底下睡觉了,没想到老爷过来一顿皮鞭抽了起来。因为羊吃了别人家的草。
母亲一心想逃离这个荒芫的山沟。到了出嫁的年龄。老爷自作主张把母亲嫁到不远处的山坡坡人家。母亲死活不去。姥爷只好依了母亲。后来经人说媒。找了现在的父亲。父亲住一个还算是个小乡镇。繁华的一条街,做甚的都有。很热闹。更何况父亲还是吃皇粮的干部。母亲嫁过来了。母亲可能就是那受罪的命。奶奶家穷是当时出了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奶奶生了五个儿女。爷爷是文人,多不过问家事。只靠奶奶一个张罗这个家。父亲像爷爷一样,文文弱弱的,父亲身下死了两个男孩,所以奶奶格外宠爱父亲,什么活都不让干。这就让父亲成了端碗吃饭的人。母亲生了我们四个子女。奶奶家没劳力。都出外念书。母亲嫁过,成了奶奶家的主要劳力。记得逢下雨抢种农活的时候,父亲在外乡镇上班,家里没劳力。又没牛具。村民们是不愿和老婆娃娃打交道的,常受到别人的欺侮。母亲早早的起来,一个女人家就候在别人家的屁股后面,好话说一大堆,还给人家帮忙。跟上别人的一天牛具,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母亲才能把牛具请到自家的地上。母亲从小就一副干活的身子。吃苦耐劳。干活非常得利索。手脚快。一个人能赶上好几个人的的干活。
当父亲调回来时,我们都已八九岁。父亲出外十来年,早已养成了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本来不善家事。现在更是不闻不问。下班回来就躺在沙发上。家里的里里外外都靠母亲一人支撑。母亲常和父亲吵架。可无论父亲被母亲骂成什么样子,固执懒惰的父亲还是那样。长久了母亲也没法子,只好自己全部的扛起来。母亲有点传统,觉得自己能巴结到父亲,能挣工资在她当时所住的小山沟里她就体面的了。她很少指望父亲。
母亲后悔自己没好好的念书。希望我们都能念点书,能出人头地。那时父亲只挣三十多块钱,孩子多,还有奶奶。母亲学会了油工、刷家技术活。这在当地都是男人做的活,很少有女人干这种重力活。记得母亲干上这活,每天早早的起来给我们做饭。然后就别人家做营生。母亲的脸上身上常常沾满了白泥点子。由于母亲做技术好,又守信用又吃苦。找母亲的人很多。我们姊妹四个凭借母亲身上的白泥点子的挣来钱,我们才个个顺利的完成了学业。
姥娘家的事很不太平。母亲又是老大。接连二三的事让人气喘不过来。舅舅得了神经病,老婆和他离了婚,丢下个女孩。母亲几次三番送舅舅到神经病院,又把舅舅家四岁的女儿接到自己的家中抚养。接着舅舅病死在神经病医院。母亲一手操办了后事。姥娘瘫痪,卧病在炕上十来年。母亲隔几天就去打扫家洗衣服之类的。母亲为照顾老娘方便,接老娘来我家住了一年。姥娘脾气暴躁,母亲常受到姥娘的挨骂。瘫痪十多年后姥娘走了。母亲又是当儿子又当女儿,送走了老娘。以后姥爷无依无靠,没了儿子。也是很痛心。一个人住的一个大家。逢年过节的母亲就把姥爷接到自己的家中。姥爷快不行时候,三姨不怎管照。姥爷昏迷十多天,母亲寸步不离的守候在姥爷身边,给姥爷洗净身子,换上已准备好的寿衣。直到老爷闭上眼。母亲把姥爷的灵篷设在我们家的院子。按的当时乡俗这样的女儿是从来没有的。
母亲把舅舅从四岁留下的女儿抚养大,去年又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每一次的大事,都是母亲一个人操办。我们姐弟几个都在外地,单位也都不景气。母亲总是为我们着想,怕连累我们的工作。母亲六十多岁了去年给风阳办婚事(舅舅的女儿)来回上坡路足有二里地跑了二三十回为买东西。全都张罗好了,我们才回去。父亲一点都指靠不上。我不知道母亲哪来的那么顽强力和毅力。我们有时埋怨母亲,管的事太多。母亲直性,嘴口不好,我们的不满会招来母亲的长骂。
母亲现已六十好几了。本应好好坐下来享受一下福。可二弟三十几了还迟迟的不结婚。成了母亲的最大心病。母亲挂念在嘴上,痛在心里。母亲有一段时期常和父亲吵闹打架。二弟幼小心灵受到了创伤,不愿成家也很少回家。
父母老了。偌大的一个院墙,孤零零的就两个人,身边没有一个子女。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抽着根烟,絮絮叨叨二弟的婚事。二弟也是父母最疼爱的小儿子。母亲常在电话中提起二弟,担心二弟久在外地跑得没结果了,胡子拉碴的没人管,连房子都没有。母亲积攒了点钱,就等着二弟成家。我知道母亲性格开朗,爱热闹,爱说爱笑,向往城市的生活,可是拿这点钱去城里买了房就给不了二弟成家的钱。她一个人叹息是永远走不出那个早已是年轻人都走光了已是七零八落的冷清的小村庄了。
总结母亲的一生。从小饥饿不饱,年少就承担家务;到了自己成了家。一个女人家辛苦哺育子女,承担所有的家事。操办了多少大事,具有中国家庭妇女所有的美德,不是一般的女人能做到的;到了晚年却忍受孤独悲伤,心愿迟迟不能了。我不知道苍天何时有眼,何日让受尽苦难的母亲能了却自己心愿?让母亲舒舒服服的开开心心的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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