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书说抱歉散文

　　过年回家参观表弟的书房，无意间瞥到一本书《活着》，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数次遇到过这本书以及相关影视作品，但总是因为任性直接略过，当我再次拿起它深入阅读时，心中竟然充满悔恨，我要对这样一本好书的轻视说声抱歉。

　　其实要说我对《活着》这本书存在偏见，还不如说我对这类困苦的文学充满排斥，像之前疯狂阅读过的《平凡的世界》，曾经一度因为少平生活的屡次挫折而陷入阅读困难，因为自己心情郁结无法发泄而停止阅读，所以当我看到《活着》的书名时我心里就不是很畅快。小时候随母亲看过《活着》翻拍成的影视剧，因对福贵的败家行为深恶痛绝而拒绝观看，当然也不知道后面发生的震撼人心的故事。还有大学时曾经听过一位同学关于《活着》这本书的读书报告会，他几乎用一句话总结了书中的故事，“败家的福贵一生穷困潦倒，父母、妻子、儿女、外孙纷纷先他而去，只有一只老黄牛陪他度过孤独的晚年”，他的介绍让我对这本书更加排斥，才造成了今天的误会。

　　原来这本书写的不是某个人的穷苦一生，而是一个家庭在那个特殊时代下充满温情的悲欢离合。

　　“我每天坐在茅屋前发呆、流眼泪、唉声叹气，心想着，我爹死在我手上了”。

　　年轻的福贵遗传了他爹败家的秉性，无视妻子家珍怀孕跪地苦苦的哀求，硬是输掉了家里的一百亩地，接着被赶出老宅，爹被气死，徐家开启死亡的开端。然而家人并没有放弃福贵，父亲临终前让福贵挑着钱币去还债，让他知道责任与担当，母亲一直关怀福贵，让他有勇气去面对父亲的怒火，妻子女儿更是不离不弃，让他更有勇气面对未来的艰难生活。于是他向龙二租了五亩地，扛起锄头走进田地，更是扛起了家庭的责任，用自己的劳动向土地讨生活。

　　“我一路急匆匆的往南走，一想到还能见到我娘和家珍，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往南跑”。

　　在给娘抓药的路上福贵被抓壮丁，离家两年，忍受饥饿，在枪林弹雨中苟活，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被夺去生命，支撑福贵活下去的永远是家的方向。回家已是面目全非，娘思儿成疾病死，女儿凤霞因发烧失声，但幸运的是曾经骗他家家产的龙二被处死，祸之福之所倚，福贵因之逃过一劫。那个家还在，希望就还在，经历了战争的洗礼，福贵懂得了“活着”的深层意义。“我想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的日子要好好过了。之后的日子，苦是苦，但过得安稳。”

　　“那天晚上，家珍的眼泪流个不停，她开始给我交代后事了：‘我不想死，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们。’”

　　对于没有过过苦日子，又没有生活经验的徐家来说日子过得是艰难的，为了有庆上学，福贵把凤霞送给别人养，有庆上学费鞋就光着脚丫，人民公社的撤销使没了家底的家里雪上加霜，家珍得了软骨病无法劳动，日子过得艰难但却不乏温情。有弟弟对姐姐的思念，有福贵宁愿全家饿死也不送走凤霞的决心，有有庆喂羊为减轻家里负担的激情，还有家珍病重之后的深情告白，“我不想死，我想每天都看到你们”，所有人都在才是一个家，尽管被生活多次打败，我们始终不离不弃。

　　“家珍知道了，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偶尔的摇摇头。那漫天的大雪，我和二喜把凤霞埋了。”

　　徐家的不幸接踵而至，有庆献血因抽血过量而亡。福贵抱着儿子的尸体往家走，走走停停，边走边哭，在村口抱着儿子坐到天亮，心痛，眼泪苦干。凤霞结婚后因难产而亡，福贵和二喜把凤霞的尸体连夜背回家，外面下着雪，两人边走边哭，福贵心里就跟结冰似的一阵阵发麻，想哭都没有了眼泪。在这本书里，余华把死亡写的很简单，抽血抽死，难产而死，八字概括，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这种死亡太过悲恸，让人无法承受，福贵被死亡打击的身体麻木，眼泪干涸。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难以说再见，福贵怀里抱着的曾经是鲜活的自己孕育的生命呀。看到这一幕我想到了曾经看过的电影《寻梦环游记》，电影里的人们还有机会与故去的人相见，这是世人多么美好的向往，尤其是主题曲的歌词，用在这里非常合适，“请记住我，虽然再见必须说，请记住我，眼泪不要坠落，我虽然要离你远去，你住在我心里”，每个人都会被遗忘，但至少我曾存在于爱人心里过。

　　“二喜临死前，大声喊了一声：‘苦根。’”“苦根五岁随我稻田割稻，他力气小，割得慢，还对我喊：‘福贵，你慢点。福贵，别踩着稻穗了。’”

　　凤霞死后三个月，家珍也死了，福贵身边只有二喜和苦根来陪伴，苦难并没有因为前期的失去而忘记徐家，在爷仨儿没过多久的幸福日子里，命运相继夺走了二喜和苦根的生命。二喜在死前喊出的名字，是世间最真情的绝响，里面充满绝望与不甘，儿子还没有长大，他怎么舍得离去，余华从来不把死亡写的多恐怖，但是淡淡的叙述更具震撼力，让人热泪盈眶的想跟着一起大声的喊一声“苦根”。女婿和孙子的死亡并没有让福贵崩溃，他面对过太多的死亡，眼泪已经流干了，心已经碎成沫了，没有力气再伤心了。

　　支撑福贵坚强活下去的不是那头老牛，是福贵、家珍、凤霞、有庆、二喜和苦根，这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他们一直在陪福贵耕地，他们相亲相爱，他们不离不弃。

　　这本书是在返程的火车上一口气读完的，望着车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地，他们终将老去，化作尘埃，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们是否也会这样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