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一个初冬,某一天的晚上七点多钟,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我儿子过去在酒店工作时的一个同事打来的。小伙子姓徐,比我儿子小两岁,学的是白案,能做一手漂亮的点心。这孩子很有礼貌,与我儿子说话时一口一声“哥”。到我家来玩过两次,见了我们也是一口一声“伯伯”。听说他的家在大冶某山区,家境很困难,有两个弟妹,基本上是靠他打工挣钱来支持上学。这可以从穿着上看得出来,他穿得很一般,很朴素,但很干净。
我在电话中告诉小徐,我儿子现在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目前不在黄石,公司派他到兰州出差了。听了我的解释,小徐在电话的那一头不说话了,但是又没有挂电话的意思。我估计小伙子是有话不好说,于是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他在那边嗫嚅了半天,才告诉我:他们有四个人,在一起承包了一家酒店的后厨,明天开始上班。今天找到住处交了房租后,只剩下十块钱了。因此,想借三百块钱周转两天。
电话的那边,小伙子的声音断断续续,还有些颤抖。冬天的第一阵寒潮刚刚袭击我市,窗外北风呼啸。我忽然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心中便有些发酸。我对小徐说:“你们都赶快过来吧。我现在就下面条,先吃了饭再说。”他迟疑了一下,答应了。
不到两分钟,小徐就按响了门铃。原来他是在我家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打的电话。他的伙伴们没有上楼来,说是不愿意太麻烦我们。简单地交谈了几句,才知道他们这班人马先在广东包一个餐馆。这个月合同到期后,大家都希望回大冶过年。他们怕路上出事,把钱先寄回了家。没想到一下火车就在黄石找到了工作,而且明天就要开工,所以来不及回家取钱。我家的那一位最是菩萨心肠,二话不说拿出三百块钱递给了小徐。看到这孩子穿得太单薄,又找出儿子的一套牛崽服硬逼他穿上,才放他出门。几天后,小徐如约把钱还给了我们。但衣服我们坚决地送给了他。因为天实在是太冷而他又实在是穿得太少。
这事情一过几个月,我们已经把它忘了。到了第二年五月的某一天,小徐忽然来到我们家。小伙子高高兴兴显得很精神。他解开一个报纸包成的包裹,里面露出三双布鞋。他说,这是他母亲为我们一家三口做的,鞋码是他母亲教他转弯抹角从我儿子处打听到的。他还转告他母亲的话:山里人没什么好东西。现在城里也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能用这点手工活,来表示一点谢意。
小徐走了。我仔细端详着这三双鞋。鞋并非做得工艺品一般漂亮。但你看得出做鞋人真的是用了一番心思,下了一番功夫。我和儿子的两双,是用黑色咔叽面料做成的松紧式,很巴脚。我家夫人的一双,是用枣红色灯心绒面料做成的方口式,很休闲。三双鞋底,一律厚厚实实用索线密密地手工纳成。鞋里,用棉布蒙了一层薄薄的棉花,感觉又柔软又暖和。这真的是城里买不到的东西。
这似乎有些过分了。我知道做这样的鞋所需要付出的辛苦。小时候,母亲经常坐在我的床前纳鞋底,塞针的时候用牙咬,收线的时候用指勒,经常嘴角被针刺出血,手指肚上满是索线勒出的沟!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很特别的事,怎么当得起一位家境贫寒在困难中挣扎的母亲下这样的功夫来对待?细细想来,我对这位妈妈肃然起敬!她是在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来支持、帮助在外面世界上努力打拼的儿子;她是在用她的炽热母爱,去燃起他人的爱心,来关爱她日夜牵挂的儿子;她更是在用她的慷慨付出,来教会她的儿子懂得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心存感激!
这件事很令我感慨。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对时时刻刻环绕在身边的母爱近乎麻木。我们感谢老师的教诲、感谢领导的提拔、感谢同事的帮助、感谢朋友的关爱,而妈妈呢?
我们应当学会对妈妈说感谢。
本文来源:https://www.010zaixian.com/wenxue/sanwen/83897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