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仅见过一面,那是在春天的观山笔会上。
在这以前,读过你的一些作品。
在这以前,因了你纤细的文笔,敏锐的触觉,独树一帜的表达方式,让我多次无端地猜测,你是个女人。
后来在其他文友的口中,得过一些你的讯息:贫寒而写得刻苦。
五天的笔会在悠长的文学路上,是个小小的驿站,喂不饱我们的饥渴,洗不尽我们的疲惫。我们小组的业余作者在你和女春棣的盛邀下,相约乘大礼拜,在你的家乡——苏浙皖三省交界的边陲小镇相会。
那天,你的两颊黑里泛青。
那天,你的衬衫白得耀眼。
那天,你像个专业导游,手舞足蹈地给我们讲解微风汩汩的万木水库,历史,水域,传说,开发价值……你仿佛事先查阅过有关资料。打靶,钓鱼,逮野兔……你和同在小镇工作的女春棣为我们安排了好多好多。当同行的女记者告诉你我们连夜返回时,你眼里正在跳跃的火焰一下子失去了光亮,继而你发了急,你解释,劝说,争辩,你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我们计划的只是野炊了……你像只被追逐的野兔,奔来跳去。连忙通知正在上班的爱人歇班,连忙通知在饭店作厨师的妹妹为我们做饭。你如远嫁深山的女孩迎来了娘家亲人,你四肢并用声嘶力竭的劝阻让我突然明白:连夜返回,你该多失望啊!当你听我说我和文超留下来时,我看见你的瞳孔里行将熄灭的篝火重新生起了光亮。
你恨不得陪我们叙上一夜的文友情,演绎一夜的文学梦,你又生怕妨碍其实也全无睡意的我们的休息,你在旅店门口的阑珊的灯光里,欲言又止,欲走又留……
你留了六个小时让我们在梦里为你祝福——祝你文运昌盛,祝你全家安康——我在你的“我来过一次了,门没开”声里揉开眼睛,看你的眼睛,是红的:想必半宿未眠。
我们走下窄窄的木楼梯去付账,被告知昨天就已付过了。
你把你半宿的计划托出来……这次,是无论如何也拗不过我们了,“上午肯定得回,明天星期一,手头会有不少事呢。”你燃了一根烟,哑了好一会儿,挣扎着说。“那,我带你们,新街上转转吧!”
农贸市场。新华书店。建设了一半改变了方向的商业大街。推土机正在隆隆工作的写有“千万不要忘记……”的斑驳的老墙。“过几年,就好了,会好的。我也听说,这里,将建成三省交界处的经济重镇呢。”你对未来不无希望地介绍说。
初夏的太阳在一步步招引着我们回城……你粘在车门口,道过了三次再见,约了五次柿子成熟的季节再来小镇,你在第七次的催促下,才离开车门——我与文超同时出口长气:这份情,背不动。
“这人,这实城……”周旋在生意场上的文超泪水盈盈。
我正想接过他的话,听见车窗外又响起你铭在我心上的沙哑声——你又折了回来,在事先替我们买车票。
中国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文超没有语言了。
我越过窗玻璃,望着你两颧微突的脸,说:“月平,家里收不到,就把你爱人工厂的地址告诉我,我给你寄日报。”
“别,别,很麻烦的。待到明年,我有了干活的单位,书刊报纸,就有了投递的地方了。”
隆隆的车抽搐一番,开动了。我与文超已不敢再看窗外。因为知道,你一定还站在那农忙季节里,站在那永不会忘记的初夏的早上,站在那文友的真情无处不在的边陲小镇,目送着我们,向我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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