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疼爱我的大伯父走了。他走的时候,我还在云南旅游,最后一句临别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大伯父一生未婚。
他一辈子做着一个梦:发家。他嘴边最常带的一句话是:等资金筹够了,就去做。我每次从学校回到家,都看到大伯父和一群人围坐在麻将桌上,等到晚上,他会去做自己最拿手的菜,高高兴兴端到我面前,伯父说我太瘦了,该好好补补,另外,每天加强锻炼。我总是拿他一样的话搪塞他:下周一吧,今天已经礼拜三了。大学毕业了,伯父的事业还是没有开始,我开始有意无意的问他:“伯,你啥时候下湖南啊?”“再等等吧,如果明年老王的资金能转过来——这生意准赚。”
下一次,我从单位回来的时候,大伯父依然坐在麻将桌上。每次都输得他直嚷嚷:“不打了,戒了,戒了。这玩意儿,谁也靠它发不了家。”这样的话多了,家里人都开始渐渐习惯和麻木,每次大伯再提戒麻将和他未尽的人生大业时,大家都习惯性的转身,各自做自己的事去,连八岁的侄子也不再趴在桌边双手撑着小脸聚精会神做专心状了。
冬天来了。
强冷的气流让每一个人都贪恋温暖的被窝。清早起床变成了最痛苦而无奈的事。都说‘一年之季在于春’,这气候太冷了,等到春天该是个好的开始吧?我终于还是没有爬起来,去履行我的二千五百米大计。
这一次没有等到春天来临,大伯父就走了。那几天因为塌方,我们的车被堵在一个荒野小店近五天。每天都看着车队司机们打牌喝酒,而我一个人在村庄附近闲逛,那条通往小河的路都快被我踩出个人影来了。小店远离城市,到处绿树环绕,没有城市的喧嚣,沿着小河是绿草相映的一条小路,零零落落的有些垂柳。我第一天发现那个地方时,觉得那真是个健身的绝好之地。
第二天便传来大伯父病重的消息。我一个人去到小河边坐了半晌,想起伯父一直非常健康的身体和常挂在嘴边永远不会生气和发怒的憨笑。伯父年轻时流浪至云南边境,在某个偏远小村呆过三年,他一直说自己有个儿子在那边,想等到自己发了财再去看他。
从小到大,伯父就象我家旁边的那株老得长出了石头的大榕树,每当母亲责骂惩戒我的时候,总是拉我到一边,然后口干舌燥的批评母亲对孩子缺乏耐心。那时候我开始有个梦想:等我长大了,等伯父老了,我要给他养老送终,让他过几天放放心心打麻将没人批评他的日子。
大伯下葬那天,我一个人,痛哭失声。
春天终于来了。
路边的桃花开得最灿烂耀眼。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小草和小虫子一起,伸展着腰枝钻出了地面。
几个女人开始在操场边上不停的唠叨:“我昨天量又长了一点五斤”!“儿子这周月考,只有下周再回去看老妈妈了”。低头看看自己曾经自豪的平腹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堆出的小山坡,我心里嘀咕着直犯了愁:今年三十二,今天已经礼拜四了。"明天该起来开始跑步了吧!"我心里想着.
生命中总有许多开始,有些开始已经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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