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自己的审美眼光,来评判我的老婆的话,那就是:我的老婆长得并不算美。
确实,于外貌来说,老婆长得一般般,咋一看还算过得去。不过在我年轻时,父母曾教导我,靓妻众人妻——意思是太漂亮的老婆多是会成为别人的情妇的。父母还经常说,人爱人,纱纸爱门神!
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了。在我认识我老婆之前,我已经与七八个女孩谈过恋爱,但由于种种原因,没谈成一个,不是人家嫌我家里穷就是她父母不同意,或是听别人说与我家有些瓜葛的亲戚关系,不宜结婚等等。
要知道我们那地方那个时侯,二十五岁之前,要是娶不上老婆的话,你自己懂的。
就在我对爱情望眼欲穿的时候,有人把我老婆介绍给我认识了。见面前我于心里说,这次要是不成,以后再介绍姑娘给我我也不再谈了。
老话说,有福自然来!有缘有福,时辰一到它自然会来,是你的终会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要来你也消受不起。
果然我俩就谈成了夫妻,这是我当时万料不到之事。
老婆虽然长得并不很美,但是人很温柔,很温顺。干活也挺勤快的,对我父母哥嫂都很好。除了干活侍弄庄稼之外,极少上街去买东西的。
老婆才上了一年半的小学,识字不多,自己的名字写得勉勉强强。话儿也不多,要是我一天不说一句话,那她也不会多说一句的。问她为什么不见有话说?她憨憨地笑说,天天都呆在一起,哪来那么多话可说的?
九零年我们还没有请酒席就住在了一起,同一年,我把三间泥瓦房拆掉,建了三间一层的平顶的红砖房。
我是个文学爱好者,初中毕业以来除了干农活之外,所有的时间都放在看书练习写作之上。每天早晚是必须读诵一下唐诗或宋词,白天于田间地头歇息时也要看一下小说,晚上吃完饭洗完澡就趴到桌子上写东西。有时半夜梦醒,也会突然爬起来写点东西。
我最喜欢的是去放牛,几个人,把牛赶到煤场(报废挖采煤碳的露天煤坑),那是几里地的凹洼坑,整个地面长满柔嫩的绿草,偶尔还有一两个蓄水池,是一个牧牛的好地方。我们每人守住一个制高点就可以了。那时我经常是手拿一本书,静静地看着,可以看一整个牧牛的时间,直到傍晚同伴们喊收工,我才收起书本,与他们一起赶着牛儿回家。
我母亲就骂我,整天除了看书,什么都不会做。现在看书读书这么积极,早些年在学校干什么去了?
那时我还参加一些文学写作函授之类的,而且每次上街或到南宁都是要买好些书回来。
母亲每每看见我买书回来都气得半死,她骂我是个败家仔,把钱都花到一堆废纸上,浪费钱财,有钱不会吃!母亲骂道,高中没考上,回到社会懂得种田种地就行了,还读那么个书有啥用?难不成还想上大学不成?
渐渐地,村子里好些人也不怀好意起来。有些人嘲笑我是书呆子,书痴。有人见面还阴阴地喊我:哟,大学生来了!真真气死我。
然而我老婆对我的这些行为却没啥意见。
老婆说,我不反对你读书看书,一个人读书与不读书是有所差别的,差别在气质上,在修养素质上,在为人处事做人原则上。
老婆说,读书不能当饭吃,但饭可以少吃,书是不可以不读,书是必须要读的。
老婆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进入学校读书!
有人问我,你说读书对一个人能怎么样?不读又能怎么样?简单说就是读书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益处?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现实中却是权力改变一切。知识再多,没有权力,一切免谈,一切归零。
老婆说,读书与不读书,读书有什么用,这要看个人理解力与感受力是有所不同的,你认为有用,那么读书就有用,你认为没有用,那么读书就没有用。行止不端的人,读书是无益的。
我说这就跟入党一个道理,有人说入党有用,有人认为入党没用,可是想入党的人很多,但不是说谁想入党谁就入得。得有入党介绍人,有党组织同意才行。
一九九二年,我到广西大学中文系参加为期两年的文学创作研究班学习,我老婆很是支持我。她在家里一边干活一边带小孩一边照看我那年迈多病的父母,在我去西大学习的那一段时间里,老婆学会了扶犁耙地,学会了驾牛车拉东西,忽然间,我觉得老婆真的很了不起。由此我很是感激我老婆,尽管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的爱,尽管那时学校里也有女孩子向我表白真爱,但是我心里时刻念想着老婆对我的好,对我的支持。我不能辜负老婆对我的爱。不是我无能,而是我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老实说,当年我要是义无返顾,抛妻弃子,永往直前的话,决不会是如今这种困苦的日子。
我时常想,为什么老婆对我这么好?这么温顺温柔?哪怕她给我一丁点的怨恨,怨言,当时我就真的可以以此为借口,在外浪荡飘游。
年少的我也曾有过轻狂,有着一颗浮躁的心。
转眼我和老婆相处已有二十几年,同龄人早已在乡下建上自己喜爱的楼房,或到城里镇上买上商品房,并且基本上人人会开小车,人人有小车开。唯有我自己竟是个一事无成之人,生活过得有点落泊感。
但我坦然,我欣然。我们一生虽然清贫,但是做事光明磊落,没欠别人的人情,钱财。不占别人一丝一毫的便宜。更不去理会某些人的一些是非。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
我很欣慰,这么些年,老婆始终与我同甘苦,共患难,对我不离不弃!对我们的生活现状没有半句怨言。
我依然是喜欢看书买书,甚至有点嗜书如命。每每看到一本好书,就会千方百计地弄到手,要不然终日会寝食不安,村人看来都觉得我愚得可笑。
每天除了上班下班,除了吃喝拉睡,所剩的时间我都是用来看书写作。无聊的时间倒也过得充足安逸。
偶然想起自己刚刚学会懂事,刚刚学会做人,就已经变老了。刚刚学会路该往哪儿走,就已走到尽头。我唏嘘不已!
二0一五年,我患上胆囊炎胆石症,手术期间都是侄女和老婆床前床后,无微不至地照看。手术后我有七八个月的休养,休养期间,我有时脾气不好,凡事老婆就尽量迁就于我,开导于我。老婆为我端屎倒尿,为我搓澡洗背。
我躺在躺椅里,感慨万千。心里说,人只有经过大苦大难,大悲大落,落泊寂寞之时,才懂得老婆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比如在医院动手术签名字同意时,最有签字权的不是子女,而是老婆。当你躺在病床上时,为你端屎倒尿,为你洗脸擦身,为你喂饭喂水的仍是你老婆。尽管有子女想尽孝,但是还是老婆亲热些,方便些。有些话,有些事还是由老婆来听来做合适。
有人说,老婆是衣服,穿旧了就扔去,买新的来穿。有人说,老婆是鞋子,只有自己穿着才懂得合不合脚。有人说,老婆是家常饭,吃惯了稀饭米饭,让你去吃馒头大饼,肯定肠胃不适。
我说,老婆是我的一面镜子!让我随时照见自己的陋习,照见自己的缺点。
一晃我们已是天命之年,人到了这个年纪,谈爱已老,谈死又小。我们的爱没有花前月下的甜言蜜语,唯有生活中的油盐酱醋与酸甜苦辣。没有礼堂的钟声,没有上帝的祈祷,唯有彼此的尊重与信任,相互的理解与谦让。
没有车没有房,唯有相依相偎,相互缠扶到老去的那一天!
爱不是卿卿我我,爱是夫妻间相互的包容。
爱是夫妻间相互的付出,而不是索取。
爱是夫妻间彼此相互的一种牵挂!
看着为这个家日夜操劳,日渐衰老,白发渐多的老婆,我想对她说,“老婆,你累了!”
时值三八妇女节之际,谨以此文献给我至亲至爱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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