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与朋友闲聊有关教育一事,思绪久久难以平息,那是几十年前曾经历过的一次特殊的家访。
说起家访,对于老师尤其班主任老师那是太平常不过的事了,对那些家庭特殊的学生心理及情感方面存在问题的,更需要与家长取得交流和沟通,以便了解实情合力教育。一般情况下,班主任老师都是在学生有问题的时候才去家访的,那个时候学生从心里是不欢迎的,甚至是反对排斥和惧怕的,家长听到孩子在校犯了错误也是很难堪的。在这种情况下家访,效果是可想而知。
在二十年前作为班主任的我,无论是学校工作安排的需要,还是自身责任心的驱使,不管学生家庭离校多远,也不论是严寒还是酷暑,前往学生家庭进行走访很寻常。
记得有一年暑期刚过,开学初省级普教检查要到我们学校,为了迎接省级检查,校长亲自督阵此项工作,安排2至3人一组,下了死命令硬任务,无论如何将辍学的学生动员返校复课。各位老师自然各尽其职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完成学校布置的任务。尽管如此,仍然达不到省级普查的达标指数,校长便又加大力度,再度重申此项工作的重要性,要求任务已完成的我协助困难老师深入家庭走访。我至今依旧清晰地记得,有两个家庭让我感动。一位是因家庭生活困难学习成绩也不好而辍学外出打工的男生,另一位是女生,因母亲生病无人照顾,为了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就辍学操持起家务和田里的事。当时我并没有作过多说教,既不强调读书的好处,更没有普及义务教育法常识,只是和家长零距离的拉拉家常,最后,也不知是因为我的真情打动了他们,还是因为我当时慷慨的资助感化了他们,总之,当场他们就应允三天内全部返校。三天之后,这两位学生果真来校报到。说心里话,我既为完成学校布置的工作而高兴,同时又被家长的那种善良,纯朴,热情而又无助的行为所感动。当时,真的同情特殊家庭的困惑,也理解弃学的学生那种渴求,窘境,被迫无奈的神情。至今回想起来,那一幕将留给人们的许多思考。
说真的,这些工作对于教师教育教学工作之外,也属常规内容,应尽之中,唯有一次走访家庭,让我无奈让我忧。
那是在1997年中考之后,我班的一位女生,成绩本也中等偏上,为人秀气而胆怯,内敛而透出灵性,即使升学无望,毕业那是没有丝毫疑问的,但是其结果恰恰出乎人的意料。情况是这样的,当年中考监考,为了保证考试的公平性,严肃性,监考老师必须互换对调。在那唯分数论的年代(现在仍然如此),全县同轨科目的老师排名考核中,一分之差排名不知悬殊多少,这将直接影响老师的晋级晋职,甚至是能否进城的重要考核指标。在没有办法提升自己成绩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降低别人的成绩,同样也可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不能不说是一些老师的无奈而又无耻的选择。就在那一年,那位同学不知怎的就被监考老师当场投诉主考官(本校校长),说有作弊嫌疑,要求取消其考试资格,本场考试作零分计。当我回校后,得知信息,许多同场的学生申诉抱怨监考老师故意所为,而且监考老师在考场不断讲话走动,干扰他们静思答题。当时我没有过多思考那些问题,只是在想那个同学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同学,老师,父母?将来长大成人又要怎样面自己的孩子?第二天,我照常去外校参加监考,只是后来听说那个同学再也没有参加后面的考试,那张座位一直空着,每场考卷都静静地无声的寂寞地躺在考桌上。
其结果,当年那位同学自然没有领到毕业证书,就在学生毕业合影留念的那一天,我决定家访一次,心想同窗三年共读,决不能有同学落下,在她同村同学的带领下,我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她的家。听说老师来家访,其母从病床上爬起,并叫邻居把田间劳动的父亲喊回。见面后,她的父亲好像找到了救星,一股脑儿地把苦楚向我倾诉,说他的女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家整天不说话,一个人闷闷不乐,几天前跟同村的人外出打工了,最后又抱有极大期望询问我是否能帮他女儿弄一张初中毕业证书,以便日后打工之需要。我听着,看着,想着,心里不由得一阵一阵的酸楚和疼痛。
就在2017年,那一届学生把我拉进同学群,我才得知那个同学已是拥有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而且还听说其大女儿正值读初中,不幸患上血癌重症,四处奔波,寻医问诊,已花光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并请我为她写一封捐款倡议书,当时理应得到社会的一些捐款资助,但与当时身处南京某医院每天要花上万相比,那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后来得知她的女儿带着她父母的全部希望和爱,也顾不得她父母撕心裂肺的痛,毅然选择了独自一人的离开。
就这样一位本是内敛,不苟言笑的学生,当年在班上见人脸红,课堂上回答问题羞于抬头的学生,平时刻苦学习,乐于助善的学生,想不到一生的求学梦想,一生的美好愿望,戛然而止地断送在一张小小的初中毕业证书上。严格的来讲应该是那场倒霉的考试上,再确切一点应该说她碰到了那位监考老师。唉,人们常说,富贵在天,听天由命,也有人说,人的命运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其实一个人的命运既不掌握于天,也不完全由自己掌控。想一想,当初的考试,也许她真的有作弊嫌疑,但当时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也许是那位监考老师为了自己的成绩排名(当场科目就是该监考老师所教学科),心理发生了变态,那又能说啥;或许那位主考官校长处理问题呆板,缺少人情味,忽视教育本该救人的本质,但他是"严格执法";或许是由当年教育体制,对老师的考核机制导致的,但那是形势的发展;亦或啥都不怪,纯属意外。
唉,有时,人的命运真的不好说,假如当年没有那个意外,那位同学也许继续读书,假如她经过三年高中的勤奋努力考上了大学,生活状况也许不是如今状态,假如。人生没有假如,一切不好从头再来。
后来曾听她在微信里聊过,感谢老师还记得她,感谢老师曾帮助过她,还说听她父母说过,在她外出打工的当初,感谢老师去她家家访。
那一次的家访,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深深地印上了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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