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你散文

　　这样的夜晚适合发生一些刻骨铭心的故事，似乎预谋了很久，终将在一刻爆发。夜幕来临之前，我忐忑的心房发出这样的预警。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夜色漆黑如同万丈深渊，凉风一缕裹杂着神秘的气息，一只发情的老猫无力地呻吟几声，而后隐去声息。在这样的情境中沉沉睡去，仿若走进了一个无边的炼狱，空虚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道为什么，我时常会被一个噩梦袭扰，脑海里出现一个身材修长，脸色蜡黄，明显营养不良的青年男子。我今夜好像要从他空洞的眼神中读出什么……男子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双手捧着一盏微弱的灯火，站定后才发现他嘴唇紫黑且颤抖不已，遇到我后眼睛里流出一丝亮光，好像一只随波漂浮的蚂蚁遇到救命的稻草。

　　“你从哪里来？”我问。

　　他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我从昨天来，但是我明显没有明天。”他说话的声音因为过量抽烟显得有些沙哑。但令我惊奇的绝对不止于此。

　　“我也从昨天来，就是无数个昨天才成就了我这样一副看起来不太招人喜欢的皮囊。”我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用自认为很有力道的话语这样反驳。他继续保持那样渗人的微笑，说道：

　　“不，你没有昨天，至少此时是，我就是你的昨天。你不觉得咱俩简直一模一样吗？瞧，这鼻子、眼睛，还有一双枯燥的手。”真的是如此，我竟然在一个未知的世界遇到了另一个自己，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实在不算是什么英雄，从过去到现在，甚至未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出路。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什么了吗？你还记得小村庄吗?南山的小坡上一到夏天就会聚集起一群孩子，他们有着同样的穿着：或是鞋子破开了洞，或是衣襟撕开了口子。然而又能怎样，他们依旧快乐着，聚集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争论着什么，眼红脖子粗。主题有时大的吓人：生活的意义，人生的道路，什么梦想啊追求啊之类的，可是他们怎能理解生活的真正含义呢。有时候又幼稚的令人发指：谁今天牵了谁的手，她已经成了他的小媳妇。或者是，当天晚上要去谁的瓜田里偷西瓜，等等。你也是其中一位，你大概已经忘记了。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你把身后的痕迹抹擦地一干二净，但你能保证身前的道路就能清澈明朗吗？或许不能完全怪你，因为这是这个时代的风气，你只是没有做到特立独行罢了。平心而论，你即使是拼命地跟上节奏，也不可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创造和发现，因为你并没有读懂这个时代。如果你想否认，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当前因何而困扰，又因何而辗转难眠？为了爱情？你显然不是那样婆婆妈妈的人。为了金钱？这大有可能，但还不至于成为你困顿的理由。只有一个借口，你在迷茫，你在生活的海洋中迷了路。这样能说你是英雄吗？或许我是寂寞了，甚至因此而对你产生了恨意，你在生活的荆棘之路上抛弃了最美好的东西，你抛弃了我，而你也从此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我就是为此而来。”

　　我一万个不同意，却实在想不起一个恰当的理由反驳他。不，此时应当是，反驳我自己。此时也许还不是深入辩论的时机：一个人在危在旦夕的时刻还要高谈阔论总会成为一个莫大的笑柄。不管怎样，当年的一腔热血还有些遗存，这并没有令我可耻到家。或许一些财阀们正洋洋得意地向全世界宣布自己是物质主义者，但他们不足以让我成为率先诅咒自己昨天的借口。或许我还没有资历谈论人生之类的话题。我是生活的参与者，却不是它的体验者。如此说来，我总体上还是平庸的。

　　他说话的时候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我，让我不得不后退几步。我承认，我是心虚了，这种感觉令我无地自容。

　　“我没有想着忘记，我只是想要分清，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加理性一点。关于昨天、今天、明天，这个问题我不止一次地在脑海中沉思。关于你，也就是我的昨天，我的理解是过于幼稚。这当然很难概念化，我此时想不起一个准确的名词对你做出定义。如果你非要提出质疑，我只能说，那大概是艰辛、行走、远方、梦想组成的一个综合体。凡是类似的物体都是模糊的。瞧你，身体消瘦，面黄肌瘦，你大概很难触摸到自己的躯体吧？你和我都不是完整的，甚至我们合体的时候都不见得有多完整。因为我们还有明天，但我们谁都很难说清楚明天将有怎样的情况发生。或者是一片清明，又或者是像现在这样混沌不分。所以，我俩谁都称不上英雄，我们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只要遇到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坎，前行的脚步又将折返回来。社会上就有这样一部分青年，那是时代的产物。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徘徊，看身边的人流匆匆而过，显得着急而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们觉得，哪一条路都不见得是正确的，他们既想安于现状，又害怕跟不上别人的脚步，这个社会总体而言太过于浮躁。话说到这里倒显得稍微明朗一些，此时我大概能给你做出一个简单的解释：这就像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其中充满‘交集、并集’这样的概念。这道数学题里面有诸多的小命题，每一道都有‘不求甚解’的困扰。多少盲从，多少妥协，说白了只不过是想要更好的融进社会。很多时候，有太多的理由让你不得不放弃坚持了许久的个性和追求。但不论怎样，我们的心里总是充满怀疑的，我们会质疑一些东西，‘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些幼稚的问题会被反复的搬上台面。到最后，我们终于会发现一样东西，它不同于其他，甚至是与其他东西有着很明显的界限，它就是梦想。”

　　他也如我一般，在面对这样的咬文嚼字时陷入了沉思。不过值得欣慰的是，我从他的眼神里明显的看到，他似乎被我这些自我辩解的话打动了，眼睛竟然变得清澈起来。

　　“所以，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忘记我。”他说：“我们或许还有另一个变体，究竟有没有无须太过追索。但是，我们之间不应该有太过清晰的界限。这就像是一条路，你正站在路的中央，向后转是一串清晰的脚印，向前看没有尽头，一切都尚未可知。你既然制定了美好的蓝图，你既然有一些美好的理念，那我不觉得你正处在迷途中。纵然身边有一些焦躁不安的人群，这实在是不伤大雅。世界上平庸的人太多了，你也是其中一位。但你要时刻提醒自己做一个不平凡的人。如果说让你‘出淤泥而不染’，这大概有些天方夜谭。但你可以做出选择，从一些人群中选出自己的同伴，他们能够让你戒掉浮躁，或者是在浮躁的氛围中保持最基本的平常心，向后看或者是向前看都有迹可循，那你就是幸福的，我也会觉得幸福。社会的主流你当然无法改变，但你可以迎合，我说的‘迎合’当然不是盲从。你刚才也不是说吗，有一种东西会让你变得清澈，那你就牢牢地抓住它，偶尔想要任性的时候向你的同伴寻求帮助，他们的一言一行肯定会影响到你，压住你内心的宠宠欲动。这个世界上不止有匆匆忙忙的人，还有一些人脚步沉重，他们走过的脚印清晰而又整齐。你跟在他们的身后，或是可以触摸那些有力的脚印。”

　　我的额头显然是渗出了汗珠。我的心被他的话语深深地牵动了，就像一根针正在插入。这样的刺痛使我有前所未有的清醒，就像压在肩头的一块重物突然被搬走，直起腰板的时候看到了更远的道路。路边或许依然有数不清的恶棍：站在制高点上的德高望重者、急匆匆催我赶路的人、急于在我面前炫耀财富的人、高谈阔论的演说家……我会视而不见，或者是作为一个忠诚的看客看他们自导自演。

　　后来，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我看到他的身影正在渐渐远去，那感觉像是在目送一位痴恋了多年的情人。他或许也有同样的感觉，一步三回头。不过与来时所不同的是，他手中的火焰变得异常明亮，以至于映红了半片天空。我突然觉得，这样的境域或许不应该被称为“炼狱”，它只是在没有灯火的夜晚隐藏了本来的面目。哦，我的朋友，我的另一半，你正在远去，但我知道你不会走远。你会在我再次陷入迷茫的时候出现，同样用你犀利的话语点拨我，甚至是狠狠地训斥我。可不管怎样，我此时非常地感激你，就像感激我的父母一般。

　　我从这个唇枪舌战的梦境中醒来，发现自己自己像是经历了一番狂奔，口干舌燥，汗流浃背。果然，预谋得到了实现。天尚未亮透，再睡已不再可能。索性掀开窗帘，任星光穿过窗菲，照到我纤细的躯体上。我恍然间发现，自己这副堆积了抱怨和迷茫的躯体竟然还有另外难以言说的观赏价值。

　　你还在抱怨吗?你还在不知所措吗？显然是没有。这句回答变得不再梦幻，它具体到每一个字，我甚至觉得自己在做出这样的回答时异常的刚毅。也就是说，我正在经受什么？我将要寻求什么？这些老生常谈的无聊话题将不再是生涩的大道理，它将幻化成一条道路，一直通向一个叫“梦想”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