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的午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耳麦里传来老狼的《恋恋风尘》:“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忧伤开满山冈,等青春散场。”等青春散场?呵,青春不会散场,哪怕如此沧桑。青春未央。
未央,很喜欢这个词。未央,未尽。恍若什么都是旧日模样,不必惴惴不安地站在时光彼岸,遥望青春,遥望未央。
犹记当初,出门经验为零,住校经验为零,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师范院校,心里若有三分新奇,却含有七分忐忑。打饭、洗澡、上自习,都不敢单独去,出门三步都要约老乡,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欺负了去——典型一土包子,把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女娃小农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后来的后来,大家熟悉了之后,这一个个有排他性的老乡圈,才完成承上启下的过渡作用。真正融入大集体之后,如火如荼的青春,就在荷尔蒙的催化下,盛开如花。
师范的课程很多,除却必须过关的文化课,还有分门别类的选修课,专业+特长,是学校的严格要求。于是,课余时间,琴房、舞蹈室、画室……处处可见用功的身影。
深知农门供读不易,所以,抓紧一切时间充实自己。去得最频繁的,一是图书馆,一是舞蹈室。一静一动,喜欢到了骨子里,苦练的结果,是提高了些许知名度。文字还好,一篇一篇,铅字散发的墨香,是内心干净的坚持,自得自乐自吟自唱自逍遥。最怕文艺汇演,要以班为单位出节目,然后参加年级甄选,最后才是全校表演评比。每每有这类活动,班主任都是把任务交给我,美其名曰:得奖保证。推卸无由,责无旁贷。于是,择曲、编舞、选人、排练、服装……真是一专多能的最佳体现。难忘第一次确定人选的经过,因为是民族舞蹈,节目需要四个男生,四个女生,女生好办,男生比较作难。硬着头皮找了泉,我印象中比较容易接近的一个。泉原来也推脱来着,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最终答应加入,还帮我搞定了其余的男生,立了一大功。后来经过大家的努力,我们班的节目获得了一等奖,我班的男生也算吃过了螃蟹,接下来的任务明显乐意接受,而我与泉的友谊因此正式宣告建立,属于君子之交,淡淡。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三年,很快到了我们实习阶段,这是人生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考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实习地点是六个乡镇的中心学校,我们班定在黄姚。
“南有黄姚、北有平遥、东有周庄、西有凤凰”,曾有专家这样评价中国四大古镇。黄姚,有山必有水,有水必有桥,有桥必有亭,有亭必有联,有联必有匾,构成了独特的风景,有“梦境家园”之美誉。在这灵秀之地,不领工资的第一份工作,我用了十分心力。除了教学任务,还承接了学校的节目指导,双休日也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时间去转转那按九宫八卦排列的石板街道,纯石块堆砌的小桥,临溪而长的巨大古榕,还很不争气地病倒了,发烧,整天昏昏沉沉,吃药打针都无效,人濒临虚脱的边缘,好姐妹束手无策。泉知道后,烧了一锅热热的水,拍碎了一颗老姜,放了整一包粗盐,说是驱寒的土方子,让雨(他认的干姐姐,我们都同班)押着我去洗澡,生生逼出我体内的春寒,发了大汗的我,躺了几天后便恢复了生龙活虎样。从此,便熟稔起来。因了雨的关系,我与泉以兄妹相称,成了“三人帮”,延续至今。
走得近了,才发觉他的宽厚。总喜欢和雨一起欺负他,叫他“村长”,指使他干这样做那样,泉好脾气,照单全收,毫无怨言。也笑过他,我们那么能闹,你吃得消吗?他的回答是:“雨一直很活泼,我被她闹习惯了,而你,外表那么文静,闹起来也挺疯的,以前楞是没看出来。”白眼送他,而后大笑,一半得意,一半辛酸。
实习结束,系主任下令,把95级三年以来的优秀文艺节目汇聚成一台晚会,在六个实习点的乡镇巡回展演。而后,我们这些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学生,代表学院参加在柳州举行的广西第三届文化艺术节。这可苦了乘车晕车、乘船晕船的我,有疲于奔命受尽煎熬之感,亏了有他,我才不致那么狼狈。泉很细心,为我留靠窗的座位,备好了晕车药和矿泉水,一路提着大塑料袋,随时关注我是否有呕吐的状态。如此上心,没少遭周围同学的猜疑和取笑,他总是这样回答:“她是我妹,看她那么难受,我能帮就帮呢!”一如既往的微笑,温润如玉,宛若江南。
就这样坦荡荡地,相互关心相互嬉笑相互打闹,毕业说来就来了,猝不及防而又望眼欲穿,挥别时有依依不舍,但更多的是展望,总觉得未来很长路很长,说好青春不散场,说好等到风景都看透,一样相伴看细水长流。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一别经年,再不曾相见,没有书信来往,没有电话短信,只是在其他同学口里影影绰绰地听到有关他的消息——当主任了,结婚了,为人父了,当校长了。同学聚会,他没来,因为工作;我也没来,因为家庭。有过唯一的一次聊天,谈及昔日,竟有恍若隔世之感。他说:“小妹,我觉得自己现在很老了。”我答:“知道你责任心强,操心的吧!”他说:“是啊,三十而立,总想趁年轻多干点,只是青春那么短,一转眼人就沧桑了。”我刚要说什么,那边传送过来一行字:“又要开会,忙去了。”甚至来不及说声“再见”,他就匆匆下了线。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络。
老狼的歌声还在耳边回响,而我在静静地追忆那一段没有风花雪月的过往,思索三十而立的我们,是否没有理由再为年轻歌唱。答案——不。当岁月和美丽成为红尘的叹息,我们还可以赏着朝霞,让露珠挂满发梢,迎风吟唱,即使三十而立,即使四十不惑,即使五十知天命,萧疏鬓已斑,欢笑情如旧。
青春不散场。青春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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