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柩起驾——”吆喝声苍老,拖着长长的尾音。
刹那间,锣鼓声、鞭炮声一阵乱响,那只绑在棺材上的公鸡被吓得拼命扑腾,八个蹲在地上蓄势已久的壮汉一齐挺直了腰。
没有哭声,没有引魂幡,八个大汉抬着灵柩,缓缓走出村子,后面跟着一群送葬的人。
村外,秋色正浓。一片片落叶,一丛丛荒草,被秋风抽尽了绿色的血液,只剩下干枯的躯壳,飘零着,战栗着。田野里,有大片金色的稻子,绿油油的萝卜白菜点缀其间。天空,是无边无际的浅蓝,大团大团的白云,像小孩子手里的棉花糖,重叠着,漂移着,变幻着。一只孤雁低低地飞过,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叫声撞上白云,跌进送葬的人群。
有人抹起了眼泪。
我跟着送葬的人群,心里酸酸的:三爷爷就这样走了?
申福文,这是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这也是一个多么吉利的名字!三爷爷的父亲一定希望他有福气又有文化。可是,他却辜负了父亲,既没有福气,还是个文盲。我终于知道,人的命运和人的名字没一点关系。如今,这个名字写上了白纸,白纸贴在墙上,包在一沓沓冥钱上;这个名字搬上了灵牌,成了一个永恒的休止符,成了祭祀仪式上的道具。
三爷爷是我以前的邻居。
在我的记忆中,三爷爷是个热心肠的人,也是可怜的人,一个怪人。
三爷爷出生那年父亲就死了,没有兄弟姐妹,老娘又常年抱病。他那个“三”是有来历的。当时村里有人在书上看到“三寸丁谷树皮”这几个字,觉得很适合三爷爷,于是就“窃”了来。可是村里人觉得这几个字用在三爷爷身上不厚道,有点于心不忍,最终只留下了“三”字。从此,“老三”、“三爷爷”就成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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