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走,又近清明了。
打出这几个字,下意识地抬头往前面墙上一看,两张二十吋照片迅即把父母永恒的微笑连同“十年之约”四个字回放到我脑际——
那是三年前农历正月底,缠绵不断的霏霏雨雪、浓浓雾霭濡湿了一大叠本应是春光明媚的日历。被高血糖和脑卒中联手击倒在医院病榻上的九旬老父到底没有创造出生命的奇迹,在一个砭人肌骨的寒夜静静地走了。走得那样安详,那样洒脱,那样无怨无悔,没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半阙《江城子.十年之约》,而另外半阙则留在病床边,刻在我心上,尽管笔迹不再遒劲,和他的重病一样颤颤巍巍,歪歪扭扭:
十年聚首何苍茫,不思量,我同殇。相顾昨颜,梨花带雨看。梦寐不逢泉下见,生共死,执手欢……
十年前,也是一个阴云惨淡的日子,眼睁睁地目送被沉疴榨干最后一滴血的母亲向另一个世界蹒跚而行,我们搀扶着老泪纵横的父亲,默默地、缓缓地而又坚实地迈开继续生活的脚步。没有母亲的日子,我们无法适应母爱的阙如,好在有父爱相随,十年时光仍从容。而今,父亲实现了同母亲的十年之约,丢下我们一任愁云惨雾侵扰中。
几经煎熬,我已不复悲哀,或者说是麻木了悲哀,偶尔一闪念间,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二老冥冥中以十年为期的先后辞世,完全是一种解脱,他们的再度聚首,未尝不是对“永结同心”一词最到位最贴切的诠释吧。
其实,我父母在世时并没有“永结同心”之类的海誓山盟,什么卿卿我我、举案齐眉都与他们无涉,即便新婚时也少有缠缠绵绵的儿女情长。他们的爱浸润在频繁琐碎的“一地鸡毛”中,从大龄男女到双床合一;从生儿育女到含饴弄孙;从东奔西忙到稻粱同谋,一系列简简单单平平常常零零碎碎的细节,见证了他们还差一年到金婚的感情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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