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一个幽灵写信,请求他说明他的身份:
像一个民间故事,当我遇到一棵长着牙齿的树,我就知道我心里住着您,幽灵先生。您别不承认,别想推脱,那许多的证据光闪闪如同躺在煤矿之上的白银,或黑沉沉如同躺在白银之上的煤块;随便哪种说法,我不在乎(这时我还在乎不了),您也不在乎(您能在乎,而您一贯的脱落落使您不大上心)。我怀抱四季的骨头,多少人只是抱住了四季的骨头;他们贫寒,他们软弱,他们说一句西风簌簌发抖,点一把柴火烧合伤口:他们远离四季的血肉;而今,我愿献出我的骨头,请求您说明您的身份,确切无疑的身份(您的身份飘忽不定,这几乎算您的罪恶一种),到时候我再把您的身份敲进这个世界的秩序。
我为什么向您,而不向其他的任何请求说明您的身份。我确信了某些陈述,譬如“幽灵是绝对无限的存在”,“幽灵的存在与幽灵的本质是同一的”,“幽灵,或者幽灵的一切属性都是永恒的”,这样的句子让我相信您有能力说明自己,并且相信您的说明恒久以来如此,您没有可以导致您说谎的缺陷,您对自己绝对忠诚、虔诚;再如“幽灵是万物的内因,而不是万物的外因”,“幽灵的力量就是幽灵的本质本身”,“一切事物都受幽灵的本性的必然性所决定而以一定方式存在和动作”,透过它们,我对您如何只是依靠自己了解得更深,而对他物如何依靠您也有了了解;而您的力量渗透了一切,赋予我献出的骨头以血肉。
有时候我不大搞得清楚,您住在我心里:您,幽灵先生,是否就是我的自我?太长时期,我走在自我的高原上,朝向那还无人校正过的远方;我又走在自我的黑夜里,企图混合内部世界的因素,诗、瓦片、哲学、人类学及历史、星星与剑。我倒是知道有这么一些人,他们在午夜里坐上出租车进入内部世界,即使白天,他们也借助给石头涂上口红的方式制造一群夏娃;他们在睡眠的间歇期输出信息,过后纯然忘却,他们甚至在黎明反间黑夜与白昼,诬蔑月亮,攻击太阳,派遣蝙蝠,打死羊羔。真是气懵人!我一向都明确,太过注重自我,绝非什么好事;而如果,幽灵先生,您便是我的自我,那我得先请您原谅,我认为您尽管融合了存在和本质,可您并不超越于世界:这无疑是对您的一种降低。同时,我也应该做一个忏悔者,由于我过去站立的高原与所身处的黑夜。我并不能懂得更多的其他东西,因此我必须知道您的身份,而在那个“如果”的意义上,我也就等于知道了我的自我的身份,或者方向:我切切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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