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又一圈,一年又一年。
旋转轮回的生命之后,你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或屈居墙角,或堆砌荒野,你的季节里再没有轮回,再没有吱吱呀呀的吟唱……
有风自乡野吹来,掠过树梢,掀起一段尘封的往事。
那年,那月,那石磨吱吱哟哟,打磨出有滋有味的日子。
小的时候,最流行的主食是煎饼。所以,家家户户,都会有一盘石磨。每个清晨,总有呼儿唤女的声音在寂静的村庄冉冉升起,亲切地飘过东家的篱笆,西家的墙头。小三,小四,胖丫,这些仅仅区别于数字符号的名字,从不同的嘴里喊出来,就有了不同的韵味。慈爱的,商讨的,急切的,催促的,严厉的,各不相同。最后却都淹没在石磨周而复始的吟唱里。
我是在爹的肩头,体会到推磨的乐趣的。
清晨,娘准备浸泡好的粮食,叫醒沉睡中的哥姐,然后开始我们家的石磨交响曲。我从屋里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他们抱着一杆磨棍,一圈一圈地转动。便嚷嚷着,也要加入其中。
于是爹大手一拍,熟练地将瘦弱的我举过头顶,让我坐在他的肩上,我的磨道生涯从此开始了。西院的大娘,边看我边呵呵地笑着。
从那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骑在爹的肩上,看磨顶上面盆里的粮食一点点消失,渐渐变成磨膛里的油汪汪的糊子。然后眉飞色舞地向哥姐介绍自己看到的景色。
后来我渐渐长高,终于可以扛起一根磨棍,屁颠屁颠地跟在哥姐的身后,一圈一圈地数自己的足迹,额头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滚落。我常常踮了脚,巴巴地看着盆里的粮食,盼望它们早点消失。
再后来,家里就买了一头小毛驴。尽管这头小毛驴很是调皮,偷吃了人家晒在门外的豆腐,还把我辛辛苦苦写了一个暑假的作业都吃进肚里。可我一点都不恨它。还有什么能比把我们从单调无味的圆周运动中解放出来,更重要呢?
再再后来,我们就长大了。那盘笨重的石磨,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在我们的记忆中渐渐模糊。一首歌却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儿那拉车的牛……”
一声长叹,半壶老酒,在袅袅升腾的烟雾里,我们成了爹视野里最亮的星斗。
一遍一遍地播放这首歌,直到纷飞的泪雨淹没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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