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有两个大年初一,印象深刻。
在那兵荒马乱的日子里,人们也想过个安生年。腊月二十八,父亲突然从外地赶回来,和母亲低声咕哝几句后,对我和哥哥说,这几天日本鬼子随时都会进村烧杀,你们要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赶天明动身。我们问,上哪去?母亲小声说逃难。我又问不过年了?她急切地说,我的小祖宗,逃难就是逃命,还过啥年哩!随后说了声“走”,就拉着我们夺门而出。
门外一片漆黑,西天挂着一弯残月,远处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我们边跑边往嘴里塞冰凉的花卷馍。这馍是昨天蒸的,准备过年,平时只能啃窝窝头。想不到年货变成了逃难的干粮。
我们跑到八里外坡上一家有窑洞的亲戚家藏了起来。大年初一没有爆竹、没有年饭,只能呆在窑里啃口冷馍,喝口凉水。现在想起来,那年三十,我那教学的表叔为啥要吟白居易的“蜗牛角上争何事,火石光中度此生”的原因了。
记忆最深的还有三年困难时期吃食堂大锅饭的那个大年初一。第二天就是初一了,我还在豫西山区一个农村搞什么食堂标准化。之前,我同村干部带着劳力上山搞“小秋收”,弄到不少野菜、树叶、鱼草、茅草根、薯蔓、秸秆、树皮之类的食物。食堂管理主任宣布,明天大年初一给大家改善生活。
初一中午,我们每人分了三根油条、两块点心、一碗菜汤。所谓“油条”,是将薯蔓粉碎晒干磨面,外加一层薄薄的白面皮,放在用黄楝籽油中炸成的。我放嘴里一尝涩而微甜,同吃中药丸子差不多,就这我还吃不够呢。
近日,我回第二故乡汝阳山乡省亲。一进村,见村头木架上挂着几扇新鲜的猪肉,村民争相抢购。放假的学生身穿艳装在雪地上噼噼啪啪燃放爆竹。晚饭是三鲜水饺加小菜、小酒。现在人们的生活太好了。亲戚说,眼下农业税全免,农民一心增产增收。今晚是家常便饭,大年初一的饭已经在城里宾馆订好了,到时全家将进城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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