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大地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街道上漫步,晚风徐徐地拂送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使人心旷神怡,更觉夕阳无限好。
夕阳红
木炎当树梢上活泼的雀儿因白天的喧嚣渐渐感到疲倦时,当马路上积累的灰尘因汽车的飞驰扬起飘渺的薄纱时,当疲劳的人们放下沉重的包袱,在站牌旁静静等候下一班拥挤的公交时,那紫红色的绚丽的云霞,悄悄布满了半边蔚蓝的天空——这一天,又将要和人们道一声再见了。
窗外的世界真美呀。马路旁行道树上面堆积着白天灰尘的叶片,在汽车飞驰而过所带来的一阵微风中缓缓招摇,将薄薄的灰尘洒向人行道上行人的肩膀上。雀儿早已停息了白天的喧闹,扑腾其那双幼嫩的可爱的翅膀,朝着远方耸立的高楼飞去。阳光缓缓倾泻在雪白的居民楼房上,给它们披上一身金黄色的耀眼的衣裳,使得一栋栋矗立在云霞下的房屋,像极了中世纪欧洲城堡中不苟言笑的贵族。还有那美丽的云霞呢!一层层鱼鳞状的云霞铺盖在天空的尽头,落日给它们染上饱暖的色调,或如玫瑰般鲜红,或如薰衣草般深紫,或是红、紫色夹杂,紧密的连接在模糊的地平线上。料想印象派大师——梵高也描绘不出此等神奇之作吧!当整个世界都沉醉在落日的幕布中,不知怎么地,我脑海中想起“大漠孤烟直”这一千古绝唱来。毕竟落日更接近边塞,姑且叫它“夕阳”罢。
晋代庾阐的《狭室赋》(1)中云:“南羲炽暑,夕阳傍照。”这里想必说的是傍晚的太阳,而绝非我现下所见的景色。那一叠叠彩色的鱼鳞倘若用文言文描绘一番,理应当是“虹日寂于西山,彩霞残于天际”。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夕阳竟多了个晚年的意思。晋代刘琨写的《重赠卢谌》(2)诗中有“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一句,李周翰给他的注释便是:“夕阳,谓晚景,喻己之老也”,可以见得晋代就有了用夕阳比作晚年的例子。直到唐代,文人们甚至连比喻的修辞格都吝啬不用,直接借代,如杜甫《上白帝城》:“老去闻悲角,人扶报夕阳。”以及白居易《秦中吟》:“朝露贪名利,夕阳忧子孙。”这种巧妙绝伦的变化像极了“落叶”变成“木落”的妙谈(3)。正是因为夕阳所带来的是黑夜,而黑暗往往给人以压抑与痛苦,那最后一道绚丽的阳光便显得格外珍贵,人们便格外地怜惜夕阳。
甚至还有的批评家指责说中国的文人作家,尤其是诗人,带有很浓厚的颓废色彩。故而在中国,每当提起“夕阳”来,总能给人一种落寞与悲寂,甚至连“韶光易逝”、“染指流年”的遥想也不知不觉浮现在脑海中。这也勿怪他人,《天净沙·秋思》中那声“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叹息和李商隐在《登乐游原》中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早已在人们心中烙下红红的印记,以至连老人都用“夕阳红”作比。不过倘若翻阅一下外国诗篇的集子,未尝不有同样的感受。叶赛宁(4)所谓之“大路把红色(5)的黄昏怀想,山楂树没入雾霭沉沉”、以及魏尔伦(6)《夕阳》中:“衰微了的晨曦,洒在田野上。那忧郁的,沉落的夕阳”。仔细读来,无不体会到夕阳给人带来的悲伤。甚至抽出闲工夫来,一搜寻外国长诗的集子里面,也能找到相似的段落。例如有如格雷(7)《墓地哀歌》中的首段:
“晚钟送终了这一天,
牛羊咻咻然徐度原野,
农夫倦步长道回家,
仅余我与暮色平分此世界。”
倘若让一个对文学稍有感悟的人作为读者来读起这段,想必也会感受到一份淡淡的凄凉,不禁哀从中来。况且中外文学作品大都是人凭借人的思想所生产下的珍宝,它担当着“心灵抒发”这个角色就足够了(这里姑且不提康·巴乌斯托夫斯基先生(8)所认为“文学应当起到英雄主义的和教育的作用”一概念)。只要对世界有着美丽的遐想、只要对未来的生活怀着希望的憧憬,文学便能油然而生。正如谢德林(9)所言:“文学不受衰亡这种规律的限制,唯独文学是不朽的”。哪怕我们通过某些手段一再压制,锁上门、封上窗子、堵上钥匙孔,它也能像一缕炊烟从烟囱飘荡出来。钱钟书先生讲得好:“中国诗并没有特特别别‘中国’的地方。中国诗只是诗,它该是诗,比它是‘中国的’更重要。好比一个人,不管他是中国人,美国人。英国人,总是人。”(10)中国的文学中含有西方的成分,西方的文学自然少不了中国的营养,这样互相交融着、吸收着,直到绘成神奇的文学殿堂。即使在琐碎的、零散的方面看起来显得不统一,总览起来却依旧没有变幻本质。
当然,我并非是提倡对中外文学一视同仁,这样做大部分做比较文学的专家或教授不免是要失业的。国货提倡尚出现很多假货,何况文学是不能批量生产的东西。
就在缓缓遐想的同时,太阳渐渐沉下去大半边脸,天空的云霞也悄悄消散,唯独留下几只迟归的雀儿,拍拍小翅膀,向朦朦浓浓的地平线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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