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由得你选择,你必须顺应生活的变迁;生命不由得你去摧残,你必须好好珍惜生命。
你已满身灰尘
很久没有联系的高中同学突然来了条短信,说她要结婚了,请我去。我心知肚明,无关情谊,也不过是多几张份子钱。如果我这般的光棍儿混了快三十年,等到成家那天恐怕只有新娘吧。
酒店里不让抽烟,我就出来站在路边漫不经心的点上了火。远处一串摩托的声响,还伴有刺耳的叫卖声:“肉夹馍,肉夹馍,馍好肉香,十元一个!”我听来滑稽,就低头笑了一声,待我抬头再望向骑摩托的人,她已下车,穿着过气的衣服,脖子上围了一条手工针织粉白围巾,末尾还挂着亮片。
我看向她的脸,嘴里的烟头掉在了地上,像被人摁进水里一般憋闷。
她没有看到我,走到酒店前台,已核算龟裂的手从兜里拿出几张皱皱巴巴破破烂烂的几百块钱。服务员鄙夷的看了她两眼,见她走后和其他服务员窃窃私语,脸上满是嘲讽。
我站在那儿愣了很长时间,不知不觉眼眶就湿了。我觉得我现在的心就像她从兜里掏出的那几张钱一样,皱皱巴巴,破破烂烂,特别无力的疼。
从酒店出来的另一个高中同学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喂,田毅,干嘛呢?快点进去啊。”我冲他笑笑,“哦,谢谢。”便和他一起去酒店入座。
婚礼现场像个豪华的梦幻城堡,容易把过往里的相似一点点扯出来。我和他们坐在一起喝酒,他们都三言两语的说起了自己。有个声音问起我现在做什么,我说我现在在练鸡爪功。他们都表示会意,“哦,写小说啊。”
我没有参与到讨论中,眼神四处寻觅那个身影。她身边坐着的是我曾经认识但又想不起来是谁的人,她客气的陪笑的脸没有高中时代那般好看,是一张似乎融进了泥土与风尘的黑黝黝的脸。她不知在说些什么,滔滔不绝的样子一点也不想那时文静少言的她。
“田毅,你看什么呢?”同学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他们顺着我的目光望去,都猜不出这是谁。“是齐晓璐。”我淡淡的开口。“是核桃露?”他们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大概是想他们心中的女神怎么变化这么大。核桃露是齐晓璐的外号,因为全班男生只要得到她的一句鼓励那我们班整体成绩就会提高。
那是我经常给齐晓璐写情书,又不敢表露得太直白,就是每星期往她桌布底下塞我写的又酸又难懂的诗。夏天中午都准时送她一根绿豆冰棍,每天放学我就提前在校门口等她,找各种理由叫她坐我自行车。她是在第二个夏天不再把我送的绿豆冰棍送给别人,而红着脸扭捏的接过去。自此以后,我的自行车后座,多了一个我骑得快就要我慢点却抓着我衣角的她。
记得某个温暖的午后,我和她坐在洒满金色阳光的教室里。我坐在窗台上,她坐在我旁边的座位在一张演算纸上画了一个像童话里的城堡,说她长大后要住在里面。我说和我一起,她白了我一眼,格外甜蜜的笑着说,你进不去。
高考前她还说要和我一起考中文系呢,等我走进大学行李都没放下就跑去看新生名单,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看了三遍,却没有她。我给她家里打电话停机,去她家看发现住了别的人家。高中同学都说她把我甩了。
“喂,田毅,我们去看看她怎么样?”好友对我说,以前也是他怂恿我追齐晓璐的。我摇摇头,“还是不了。”他们不听偏要去,我站起来,“看在我是班长的份儿上,今天谁也别去,行不行?”
他们面面相觑,又不甘心的坐下来。
“齐晓璐,你摩托车倒了!”有个人大喊着从门口跑来,齐晓璐对一桌人笑笑,说了句什么就走了。那桌上的人同样笑着点头,等她转身后又是一脸不屑。
新娘秦婷是齐晓璐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我以前就贿赂她,知道了齐晓璐喜欢吃绿豆冰棍,喜欢樱桃小丸子,喜欢周杰伦。秦婷在婚礼结束后找到我单独对我说:“其实我让你来也是想告诉你,齐晓璐不是甩了你。她爸在他高考那天出事了,锒铛入狱。她放弃了高考,选择帮她爸还债,今年年初才把债还完。”
她看我愣愣的不说话,又补充道:“你别怪她。”
末了,她说,“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也喜欢过你。”
我从婚礼出来,目光呆滞的沿着一排失去叶子的的白杨,清扫堆叠起来的叶子像一座座坟丘。一个穿着深棕色泰迪熊服装的人送给我一只气球,我左右张望,很多人也拿着气球。我说了声谢谢。
我松开了手将它放飞,它挂在干枯的枝桠上,樱桃小丸子的笑脸在树上左摇右摆。
我们都变了,都应经回不去那时的城堡。因为曾住在里面的我们,一路走来,有了太多难以承受又割舍不下的东西,如若抛却,也拂不去你满身灰尘。
气球在我迎着风流泪的时候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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