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月中旬,我急匆匆从中原的乡下去看护在杭州打工却生了重病的妻子。妻子就诊于浙江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在医院,病人和病人家属对于钱的渴望远远高于一切。为了可怜的节省,我含泪在老乡们人托人的帮助下,终于租住在医院南边的一幢居民楼里。房间之小,租金之高,医院除钱之外的冰冷和无情,说出来都是泪,不说也罢。
浙大一附院在什么路,我住的是什么巷,叫什么小区,真真地讲:拼着老命的想也想不出来了。但我却常常的做着梦,梦里面的我从医院回到租房经过“南宋钱币铸造厂”,从租房到医院或是去菜市场也必须经过“南宋钱币铸造厂”。
是的,我租的房间下面向西一小小点路就是“南宋钱币铸造厂”。一幢两层楼房,二十几平方米的样子,房子前面刷有“南宋钱币铸造厂”的大字,东山墙挂有一个“南宋钱币博物筹建处”的牌子,烫金的字有些斑斑点点,应该是挂的有些时间了。但这些确确实实的见证是着杭州城的繁荣与繁华的。从此再向西十几米,然后往南,就有“毛主席来过的地方”,好像叫小营吧。又走几步路,是“钱学森故居”,也在这大约叫小营的'街上。这条路我因为每天早起去菜市场必须经过,所以还有点影像。家有病人,心思真是再无其他了。
但这足以证明杭州我确实是住过了。
最早知道杭州,是因为杭州的西湖在文人骚客笔下那浪浪的文字,还有就是埋着的人物很有些名头以及因为批判封建主义而选进高中教材的那篇《论雷峰塔的倒掉》了。“钱塘自五代时,不烦干戈,其人民幸福富庶安乐。十余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可谓盛矣!”这段文字我也记得,它是出自文坛大咖欧阳修所留下的对杭州对西湖的描述。
钱塘就是杭州,说胥山也好,叫武林也罢,就看地方长官开什么样的口了,就像我所居住的小城里有块地皮,来一任大官更换一种雕塑的图形一样。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却真是口口相传让人耳熟能详的。“人人争相往之”起码在我们这大人小孩凡有劳动能力者都要外出务工的地方是个不争的事实。因而杭州的“可谓盛矣!”是不足为奇的。何况在我们这个既要给人看脸,又要勉为生计的时代。
1132年,大概就是在“泥马渡康王”的时候,“可谓盛矣!”的杭州当时是“盛”到顶了。“市列珠玑,户盈罗猗,羌管弄情,菱歌泛夜”,柳永的东南形胜,也不足以道出现今杭州官方也津津乐道的中国帝王古都气象之万一。
然而,大宋王朝却刚刚在马蹄下灰飞烟灭。康王赵构也是在屁滚尿流中找张椅子刚坐下喘气。很快地,比撵兔子还快的溜须拍马献媚者纷至沓来。“南宋钱币”就在我因妻子住院而临时租住的地方开工铸造了。宫殿也在修,城池也在建,成千上万的美女在官员的派遣下莲动如风也在来朝的路上,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在帝王喘息未定的时候出现了。赵构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既然往事不堪回首,那么,就行乐吧。抗金?与哥鸟干?
大片沦陷的北方和生灵涂炭的人民丝毫不影响“偏安一隅”的朝廷里任何官员的豪华兴致。更重要的是所有溜须拍马献媚者的春天来的比以往更早一些。“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花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过、沽酒垆前。红杏香中箫鼓,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髻云偏。画船载取春归去,馀情寄、湖水湖烟。明日再携残醉,来寻陌上花钿。”这词,让高宗驻目称赏久之,一个就知道填词的人儿在高宗的赞许中,即日予释褐而脱去平民衣服当大官了。要的就是忘忧山水,纵情酒色的能人,杭州想不繁华都难上加难。
我只是贫而又贫之徒,因为家属的病症和租住地而只能记住“南宋钱币铸造厂”。而南宋的繁华也免不了要用钱币交换。但这种用钱买来的繁华能维持多久?
据说,高宗是将杭州改为临安了的,万万没想到真的“临安”了,一语成谶看来绝非一人一日一事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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