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地里还是家里,这每家每户,整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一是因为能干活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二是干活的人都是留守在家的老人。这里里外外的许多事情,在每天的日子里,在他们的生活中,自然而然变成了轴心,他们就围着那些事忙前忙后;就连坐下来打个盹的时间都没有。扛着锄头下地,一定忘不了带一个背笼什么的。因为他们干完了活,总是要打些猪草,或是带回家做饭的蔬菜。当然,成熟了的庄稼,他们也会顺便收获一些回去。比如苞谷高梁,比如红苕瓜果等等这些作物,不管是在什么季节,它们总有某一样庄稼需要收割。他们的腰板子不如当年了,但是干的活,似乎每天都在增加,也略微感到吃力,就喘喘粗气,伸直腰用手捶捶背,又弓下身忙着手里的事。他们总是那样忙碌着,播种,收获,然后整天锄禾,浇灌,除虫,施肥,护理,最后把那些成熟了的庄稼收割,晾晒,储藏。很有规律,但又很繁杂。
每一天的劳作,累人,也很无奈。他们早出晚归,不让土地闲置,是因为要守住这个家。
家里的儿女都长大了,个个又都外出打工了。所以家里变得冷清/单调和没有多少生气。每个留守家庭都是这样,一律的活动都是老人的身影,个个摇摇欲坠。每顿的饭菜也就特别的随意,煮碗稀饭抓把泡菜,或者是下碗面条,舀点辣油,切几段葱花放上。这些老人,嘴里又没几颗牙,吃东西总想找软和的。他们有时也想改善生活,但干了一天活实在是累了,也懒得去做,只做方便的食物来吃。有时实在是累得不愿动了,脚也懒得洗,就上床休息。
天还没有完全黑,自家屋檐下的明亮处,总是放着一张高木凳,而旁边就摆着低矮小板凳,上面坐着放学回家的孙子,正在那儿做家庭作业。每个家庭几乎都有这样的孙儿孙女,都是他们外出打工的儿或女留下的累赘,也是他们整天受累的唯一原因。只要孙子在家了,他们就干不好事,总是要停下来往这头望望,看孙子是不是在专心写作业。有时候他们会完全放下手头的事,去孙子背后,看看他在作业本上写了多少字。
可孙子总是不专心,扒在凳上歪坐着,手脚不停地乱动,或是用脚去踢旁边的石子,或用手中的笔在地上乱画拉,半天不见他在作业本上写一个字,老人总是生气,跑过去训诫,免不了还往孙子头上打一巴掌。
日子总是在这种情节中度过。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早晨,门还没有打开,饿了一夜的家禽早已等不及了,满屋子蹿来跑去,咕咕叽叽呷呷叫着,等着老人们起床喂食。所以他们,再累,再身子不适,也不能睡个懒觉。这边还没收拾完,那边的猪又开始鸣叫。于是,老人们的身影,从起床那一刻开始,就在那几间屋里,在厨房和堂屋之间,在田间或地头,在太阳下,在风雨中,有时还要在星光下,甚至是漆黑的夜里,不停歇地晃来晃去,没有好好坐下来偷个懒。即使老毛病又犯了,风湿折腾得关节都变了形,也很难坐下来。似乎老人们一旦停下手头的活,那些事情就会堆积如山,这日子就没办法过了。
岁月的印痕,总是在他们额上,苍黄的脸上,只要是肌肤的地方,毫不留情地划拉,所以他们看上去,到处是沟壑纵横;辛劳的汗水,就在那些缝隙里任意流淌。他们是中国最质朴的农民。几十年风里雨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可到老,也没有休养的机会。为了祖辈繁衍生息,为了这个家还能存在,他们用苍白无力的身子,勉强支撑着每一天,有一种凄厉的壮举。
似乎是一种秉性。这些老人,每天干着这些事,过着这样的日子,没听见他们有什么抱怨的话,总是那样无声的任劳任怨。老人和老人之间,他们说到的最开心的话题,就是自己的儿女在外打工过得好,人又长胖了,皮肤比以前白。只有这时候,他们脸上的那些不规则的,像杂草一样粗略的线条,暂时在他们朗朗的`笑声中,被拉展舒柔。
他们识不了几个字,或者说根本就不认识字,但他们总是装模作样,好像很懂得的样子,站在孙子背后,监督他做作业。他们检查作业的唯一标准,就是看作业本上写了多少字。有时候,他们会把柴禾棒一样粗的手指,伸到孙子的眼前,指着作业本说:"这字是怎么写的,歪的像霜打的麦苗。"
他们不需要什么学问,只知道自己的儿女过得好,心里就满足了。自己干活,自己累,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父辈,是老祖宗遗传下来的本性。儿女是自己的根,孙儿孙女是自己的传人,怎么干,怎么累,都是应该的,值得一生付出。
那一天,他们的孙子没有去上学,而是学着爷爷奶奶的样子,在那几间屋里忙碌,穿行在堂屋与厨房之间。当孙子把一碗饭端到老人床头,他们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爷爷奶奶干不动了,快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让他们赶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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