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问我:“华哥,敢问令千金芳龄?”我定会脱口而出;倘若有人问:“令尊大人仙去几载?”“且慢且慢,待我屈指算来。”
这至少说明我们把心放在父母身上比放在儿女身上要少得多。
父亲是二零零五年的十一月去世的。父亲中风是在那年的上半年,到了十月,已经能够下床走几步了,病情也比较的稳定。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以为父亲还能够再多活几年;不料,父亲没能够抵御住那个寒冷的晚秋,在我们猝不及防的时候,他的生命选择了离开。
那天早晨,他的精神特别的好,我问他早点想吃点儿什么。
他笑着说:“包面。”接着他又强调道,“两碗。”
我诧异地说:“您确定能吃两碗。”我知道父亲爱吃包面,但我更知道父亲最讨厌浪费。
“留一碗晚饭吃。”
他终于没等到第二碗包面,在那天的下午五点钟,匆匆离去;留下了那碗包面,同时,也给我们留下了无尽的哀伤和思念,那是用什么样的碗也无法盛下的。
多年前,一位在大学教授哲学的朋友高深莫测地告诉我: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是生命存在的转换。我说:呸,死亡就是生命的终结,是生命无可救药的离开这个世界,谁也无法逆转。父亲去世,使我真切的体会到生命的可贵,它是失而不可复得的。
一个男人雄赳赳的走在前面,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进黑暗的车间。男人猛地跳起,小男孩就听到上面传来拉线开关“啪”的声响,前途立即光明起来;走了几步,男人再次矫健跃起,小男孩也顽皮的效仿着蹦起,前途又是一片光明。他们的影子在空荡荡的车间里随着照明灯的亮起而时长时短,时前时后。小男孩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他们总共跳了十二次,车间的天花板上亮起了十二盏灯。车间里早已亮如白昼了,男人察看罢水电气的阀门、闸刀开始往回走,每走几步就跳一次,小男孩也猴儿一般蹦着,蹦了十二次,他们已经到了车间的外面。小男孩在月光里欣喜的望着前面的男人,脸上满是景仰的神情。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健壮,他从没有将这个男人与死亡联系在一起。这是父亲沉淀在我心中最早的一段记忆。
直到三十多年后,那个男人已经苍老、衰竭,被病痛奈何得命悬一线的时候,当年的小男孩依旧天真的认为:这个男人一定能够恢复他的健康,还会像当年一样再次矫健的跃起。
记得小时候,清明时节,父亲常带着我和弟弟回乡下给爷爷奶奶扫墓。平时,父亲是有很多话的人,唯有在爷爷奶奶的坟前是沉默的;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有多少的悲伤,憋得我们都不敢出声。有一回,我实在憋不住了,就直接问他。
他抚摸着冰凉的石碑,问我:“你想对爷爷奶奶说什么呢?”
“嗯,至少也应该让他们保佑保佑我们吧。”
他淡淡的一笑,“爷爷奶奶果真有灵,你不求,他们也会庇护你们的;但人活着不能老是指望别人来保佑。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就不要让他们为我们操心费神了。“他突然又问我:“将来我也睡在这里面了,你会不会来给我烧纸?”
我一愣,没料到这个问题,“您怎么会死呢,不会的。”
他听了,哈哈笑起来。
对父亲那些有矫情嫌疑的话,我一直不以为然。有许多道理,都是在父亲去世后,我才恍然大悟的。如果按照我那位有学问的朋友所说,死亡是生命存在的一种转换的形式,那么,它究竟转换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我觉得那不应该是一个神秘的地方。父亲把他的思想,他的行为准则,还有他的习性早已潜移默化的悉数传给了我,这才是生命的意义。生命不可转换,但生命一定能够延续;于是我们有了文化,有了历史。
又是清明,我守在父亲的墓前,看着火苗从纸钱堆里窜上来,我的眼睛潮湿了。女儿在远处的草地上和她的堂兄正疯狂的抽打着羽毛球,太阳不计成本地把温暖的阳光泼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慷慨的挥舞着球拍,追逐着洁白的羽毛球。清明节的情怀早已不在历史的让人压抑了,在这一天,我们除了祭祀祖先,怀念亲人;在这一天我们还要触摸自然,走进自然,享受春风阳光。尽情的释放自己。
女儿蹦跳着过来:“老爸,您没事吧,老盯着我看。”
“去给爷爷上注香。”
“爷爷,保佑我考个好大学啊”她高高兴兴地上完香,满心地期望着爷爷的保佑。
“燕子,哪天爸爸也会睡到这里,你来不来看我。”
女儿一愣,随即笑着说:“您怎么会呢,不会的。”
清明是一个好节日,是一个充满哲理的节日。它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自己从哪里来,又告诉我们将要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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